说来也奇怪,清光绪年间,聂士成在他访朝后的笔记《东游纪程》中记叙了这样的情景:“朝鲜民居,大都四合房屋,进门即席地坐。男子性惰,女子服役极苦。”“朝鲜民情太惰,种地只求敷食,不思蓄积,遇事尤泥古法,不敢变通,读书几成废物,平居好游,文理欠通,笔谈数十句,多半费解,谈时务辄更加菲薄,可憎可怜。”笔下全是大清帝国对附庸小民的不屑之词,虽然中国当时内忧外患,正是江河日下之际,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尚有那么些天朝帝国的优越感。
而另外一个当代的中国学者彭林却记载了完全不同的一些东西,他造访了两位韩国学者。在金兑仁家,金夫人专门为中国客人用古法吟唱了苏东坡的《赤壁怀古》,“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激越,有一泻千里之势,一气唱完,博得满堂彩。在国内我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吟唱。”而彭林到韩国的礼仪专家河有楫府上时,正是中秋,也是绝大多数家庭祭祖的日子。祭祀前一天,河先生斋戒沐浴。次日清晨,在河先生的主持下,全家人按辈份跪列在祖宗神位之前,祭祀的过程与向生人敬献酒食完全相同。他的长子顺序为祖先献酒荐饭,时间和生人吃饭所用时间相当,长达一个多小时。令彭林想起孔子所说的: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聂士成笔下“遇事尤泥古法”在彭林的见闻中却变成了很美好的一种坚持,韩国人几百年来没有太大的变化,无论是做满清的附庸,还是被日本人侵占,还是成为亚洲的四小龙,他们都能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认为美好的道义。
的确,比如在对待日本教科书歪曲历史事件和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亚洲最不依不饶的国家就是韩国了。在一系列的抗议游行甚至断指示威后,韩国政府还专门成立了“日本教科书歪曲历史对策小组”,并将派遣长官级官员参加月底在南非德班召开的联合国反对种族主义大会,准备强烈批评日本歪曲历史的教科书以及“慰安妇”等问题。这不仅仅是政治事件,同时也是一个文化事件,这使我们看到他们对历史和未来的近乎固执的坚持。再比如韩国对准备参加世界射箭锦标赛的选手的集训内容:与蛇接触、在寺庙里静坐、在“鬼屋”内行走、在坟场瞪着死尸、清理垃圾堆、背着小船爬山、彻夜不眠等等。这些被世界射箭协会副会长特厄尤认为不适合在西方使用的训练方式正好体现出韩国人执着的精神。
人人都说,宽容是美德,但韩国文化中的不服输和坚持的精神却告诉我们,宽容并不是竞争的法则。曾经担任过中国曾经的甲A球队延边队主教练的崔殷泽认为,中国足球队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种“精神力”。他说,韩国职业球员把足球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为了赢球死在球场上都可以。而中国队缺乏的就是必胜的信念和坚持到底的决心。围棋也同样如此,韩国人下围棋经常出现几十目的巨大输赢,那只是因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精神力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中国历史上可歌可泣的事迹都昭示着这一点,比如《满江红》,比如《正气歌》,比如《红岩》。中国足球在米卢的带领下刚取得十强赛的开门红,上升势头很是良好,相信这次会如申奥成功一样给国人以惊喜,而这只是国运盛而球运盛而已。顺境中的自信是顺理成章,而逆境中的自信才真正体现精神力。老子云:上善若水,韩国人却是石头。老子是世外高人,教人养生之道。而做人,养气也许比养生更为重要。闲话一番韩国文化中的精神力,感慨的,不仅仅只是足球和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