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诗涉及文革者甚多。对于文革中四人帮的罪恶,人皆痛恨,但发而为诗者,往往偏重发泄,甚或流为叱骂。我认为,我们对四人帮的罪恶,并无原谅之意,但写入诗中,总以温柔敦厚为好。聂老于此,亦留有值得学习的榜样,如其《挑水》:”
这头高便那头低,片木能平桶面漪。
一担乾坤肩上下,双悬日月臂东西。
汲前古镜人留影,行后征鸿爪印泥。
任重途修坡又徒,鹧鸪偏向井边啼。
在下不才,实在读不出这首《挑水》诗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对四人帮温柔敦厚之处。不过,退一步说,诗无达诂,见仁见智。既使该诗确实是聂绀弩在表达对四人帮的“温柔敦厚”,袁先生此说,也只能是盲人摸象,以偏概全。因为,聂绀弩还有一首《挽贺帅》诗,是这样写的:
洪都见峙弹痕墙,更访洪湖系马桩。
叱咤风云天变色,荡平阶级地留创。
是谁仇敌谁朋友,不死沙场死铁窗。
安得菜刀千万把,迎头砍向噬人班。
(《聂绀弩旧体诗全编》P421页)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聂诗中“安得菜刀千万把,迎头砍向噬人帮”的句子,任你如何“见仁见智”,也都不可能从中读出对四人帮有何“温柔敦厚”之意吧!
二十年前,聂绀弩一册《散宜生诗》横空出世,为死水一潭的格律诗坛激起一阵波涛,一时石破天惊,连一向不主张人们学格律诗的舒芜先生也连连撰文为之击节叫好;胡乔木称“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启功先生赞曰“如此新声世所稀”;荒芜先生则直截了当地将聂翁的诗艺排在郁达夫、柳亚子、苏曼殊、田汉这四位人们公认格律诗写得最好的当代作家之上:“公推郁柳苏田上”。聂绀弩诗或温柔敦厚,哀而不伤;或怒发冲冠,仰天长啸;衷恢谐幽默,涉笔成趣。风格多样,异彩纷呈。或第锐先生以其一首《挑水》诗“重新评价”聂绀弩诗“温柔敦厚”,实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