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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书写的快乐

2001-10-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赵园 我有话说
《独语》出版后的几年,几不能再写所谓的“散文”;偶有所作,也像是手不应心。1999年的夏天,在33度上下的室温中,突然又有了兴致,每天在打印纸的背面记下一些零碎的想法,甚至为此将“正业”暂时搁置下来。岁末,又一度写作散文的冲动来袭,就将贮存在电脑中的片段拣出,加工润色,并陆续写了一些新的文字。仍然是自语而又用了倾谈的态度——尽管没有明确的对象。由此也证明了对倾听的期待。冬日的午后,阳光铺在书桌上,用铅笔潦草地写着。写作中的紧张兴奋,使得日子变得易于打发,甚至会感到时间不敷分配。这种状况自然不可能持久;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才必须不失时机地抓住偶尔来访的情绪。

在《阅读经验》中,我写到了自己的文字缘。我并不得意于自己的文字。有朋友称赞《独语》文字“干净”,我知道这“干净”的代价。“由绚烂而平淡”的过程中,往往是生命力的流失,是淡漠,是日甚一日的老人式的洁癖及节制。我自知自己的文字乏宽裕,更不用说雍容丰腴。但对于别人的批评,也并不总佩服,比如“不食人间烟火”之类,不知批评者所谓的“人间烟火”所指者何。书斋也在人间,何况我的关心并非限于书斋。至于本书中少了一点飘忽的思绪,多了一些“形而下”的“日常性”,固然受了时尚的提示,却也因了年龄,并非以为惟此才叫“人间”,或为了证明自己尚“食人间烟火”。

做学术之余写一点类似“散文”的东西,无疑有助于心理的调节,也使得不便纳入学术文体的感触有所安顿。摆弄文字,竟也会是快感之源。尽管每为“文字工作”所苦,其间所得快乐,通常就在这样的随意书写中。只不过学术可以勉力而为,散文则赖有状态。“状态”不可期必,也难以保有。所幸写作散文原非功课,用不着勉强。我知道这样的写作会继续下去,即使在告别学术之后,只是到了那时,未必就能写出更好的文字。

我往往会向初次约稿的编辑声明自己拒绝命题作文,却不妨承认,此集中的有些文字,正是被他人所命之题引出的。甚至在《独语》之后再次返回散文,也凭借了一次稿约的推动。应约写那篇文字,在我,实在是艰难的启动。找回写作散文所需要的状态竟是这样吃力——我由此也明白了自己的“心灵”枯槁到了何种程度。由此想到,即使仅仅为了自救,偶尔写作散文也是必要的。

这本小书结集前,曾拟了几个书名,放弃了。选定了“红之羽”,不过因了这样的几个字,拼在一起别无深意。在海上的那爿店里夜坐,本是件极细小的事,事后记起,也因了几个红色的字在那一晚夜色中的温柔。

本文系作者为其散文集《红之羽》(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写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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