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新世界大学词典》初版迄今已有五十余年的历史,据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估计,此书一至四版累计已在全球销售逾八千万册。
《韦氏新世界大学词典》是被美联社、《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等美国主要新闻媒体奉为圭臬的权威工具书,也就是说记者或编辑如对词语的拼写、读音、意义、词性、用法等等发生争议,即请出这部词典来作仲裁,以它提供的资讯为准。与同类词典相比,诸如《梅里埃姆——韦伯斯特大学词典》(第十版)(1993年)、《蓝登书屋大词典》(1996年)及其《大学词典》(2000年)、《牛津美语词典》(2000年)、《美国传统词典》(第三版)(1996年),“新世界”最大的特点就是主旨十分明确:侧重“新世界”;而所谓“新世界”,亦即德沃夏克的交响乐标题“新大陆”,英文都称New World,指的自然是以美国为主的北美大陆。果然,从这部词典的第二版开始,编者即用空心星号标出美国特有用词的条目。记得那是在1974年,我们正在沪上编写《新英汉词典》,苦于参考书老旧,资料匮乏,突然弄到这么一部“新世界”第二版,真乃天助我也,于是就背着当时在上层建筑领导“斗,批,改”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偷偷开启闸门,注入了大概不少于千条的美语新词,对其中由短语动词衍生成的复合名词,如fly-by,spinoff之类,由于被判定生命力旺盛,收录尤为积极。一部在十年浩劫文化专
制主义横行期间编成的英汉词典,多数例证都不可救药地患着“左派幼稚病”,但居然在以后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不仅未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还多次得奖,累计售出一千万册左右,在改革开放之初国人大学英语的热潮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应当说“新世界”第二版是功不可没的。后来,1981年和1984年,我分别在美国克利夫兰和我国上海与“新世界”第二版主编David Guralnik会晤,除向他表示诚挚感谢外(当时中国尚未加入《伯尔尼公约》,所谓感谢诚口惠而实不至也),记得还讨论过美国词典何以多有移民之后(G君本人是波兰后裔)执掌主编大权等有趣问题。1999年7月出版的“新世界”第四版中,标注空心星号的美国特有用词已扩大到一万二千余条,是为全书的1/15。
读者诸君如果有心注意一下词典正文中所收的百科类条目,“新世界”的美国倾向或许更见彰显无遗。不少美国演艺界中人不仅占去一个条目,且往往附有照片作为插图,若比照篇幅比“新世界”约摸大去一倍的《蓝登书屋大词典》,这些人物即便收录,也不会有照片与之匹配。(试查阅比照Issac Stern、James Stewart等条。)看到John Wayne咧嘴傻笑或Humphrey Bogart冲着你阴鸷乜眼,另一方面却找不到莎土比亚的尊容,醉心于英国文化的读者可能会捶胸顿足——纵然人物插图的选收原则似为只收照片,不收画像。在White人名条内,计收美国的法官、作家、建筑师、民权运动领袖共四人,而澳洲作家Patrick White则一笔带过,连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业绩亦付之阙如——好在美国得主亦一概不提,可辞厚此薄彼之咎。又如英国的“披头士”只附一张早期合影,画面人物叠床架屋,看不清楚whos who,而美国反文化音乐的代表BobDylan不但有个人独照作插图,而且比之上述四人的合影,至少要大一倍,帕瓦罗蒂也望尘莫及呢。至于附录部分的美国《独立宣言》、美国宪法及其修正条款、美国人常用的手势标志语等内容,自然更进一步勾勒了词典的美国特色。坊间已有人引进
《新牛津英语词典》和多种英版学习型词典。也许在中国内地影印出版一种重在描记美语的参考型词典,此其时也。
“新货色”(复数名词news,辞书匠人们的行话)往往会给一部词典打上开明还是保守的印记。应当说自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韦氏三版厉行客观描记而非主观规范的编纂方针以来,收录新词、新义、新用法已成当然,纳新的自由度更是日益扩大,今天,就连向以保存美国文化精华自诩的《美国传统词典》同样也会在广告中亮出收录的新词来招徕买主,如1996年问世的该书第三版在《纽约时报》上做广告时,就列出了body-piercin g(为挂带装饰品而穿刺人体)这样一个新词。诚然,以环穿鼻,穿舌尖,穿肚脐等,确是一种时尚,但焉知几年之后风向不会变化;待到时过境迁,焉知b ody-piercing不会成为明日黄花,在词汇领域中只占了特定时期流行一时的所谓“periodterm”的位置?《美国传统词典》在纳新方面采取如此开放态度,“新世界”自然更不在话下。主编Michael Agnes曾如此阐明“有闻必录”的原则:“Were port language the way CNN reportsnews,w edonoteditorialize.”(我们像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报道新闻一样,客观记录语言,而不妄作评论。)“新世界”第四版收新词7500条,约为全书163000条的0.05%,而这个比例正是案头词
典重版时纳新的大致“标的”比例。“新世界”第四版收纳新词的重点领域似多在科技方面,如“4×4(汽车技术)、“gigaflop”(电脑技术)、“satisfice”(社会科学)等即是;与此同时,如“yadayadayada”(诸如此类)一类钻奇凿诡的新词,则因据说在实际使用中并不频现而被撤了下来。(1996年出版的《蓝登书屋大学词典》未撤。)由此可见,“新世界”收录新词的标准是务实胜于猎奇的。务实自然也包含学术态度严谨的意思。例如美国俚语中早已存在一个表示轻度不满或困窘的感叹语“aw,shucks”,而今感叹语叠用越来越多,且后随被修饰的名词,“新世界”因此收入一个“aw-shucks”作形容词的新条目,把词性和词义的转换一律明确交代于读者,照此处理的美语条目尚有不少,可见“新世界”在推陈出新方面是颇讲究准确性的。
出版词典“硬拷贝”的同时附以电子光碟,自非“新世界”四版始,但给参考型的母本配上一册“罗热”式(Rogets)的类书,却是首创。顺便说一句,把thesaurus译作同义词词典,并不准确,盖因除同义词罗列、互见、辨异确为主要内容以外,反义词也占一定篇幅,而所谓同义词之中又包含相当数量的近义词。Peter Mark Roget(1779—1869)是位高人,学医出身,热心帮助建立学校和学会,发明过便携式棋盘和计数器等,直到七十高龄才开始编写以概念为线索串组近义词的类书。他一反英语辞书向以字母顺序编排的成例,另辟蹊径,应当说在词和词所表达的意义之间建立了更紧密的关系,是使形式和内容结合成一体的尝试。“新世界”第四版,上文已经说过,主要是一部案头参考词典,而有了这么一册罗热式的词汇类书与之匹配,参考功能之外,又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学习型词典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主编Agnes君还是颇有些创意的。只是参考型与学习型要不要结合以及如何结合,是个辞书编纂中的大问题,像“新世界”第四版这样的尝试,是否一定成功,尚待读者判定。
谨祝《韦氏新世界大学词典》第四版在中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