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文学的神秘性就在于它一点也不神秘。它就像我们儿时听过的鬼故事一样,从我们的恐惧与好奇的心理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幻想文学作品都是从这儿扣住我们的脉搏与心弦的。《魔堡》一开始,就把我们拉进了一个奇怪的洞穴中。杰拉尔德、吉米、凯思琳如同我们所有贪玩、淘气、好奇的孩子一样,他们想找一个魔堡。他们渴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这是儿童的天性。寻找这个词语属于成人,因为他们尚不能明白其中的意义,那不过是他们司空见惯中的一个游戏而已。他们的确找到了一个洞穴,就像卡罗卡《艾丽丝漫游奇境记》中艾丽丝发现的兔子的洞穴一样。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不能缺少必须存在的通道和入口,否则,幻想文学的游戏便无法进行。
幻想文学比其他文学更泛重游戏性,更需要游戏的规则。他们三个看见了一个公主,那个公主是耶尔丁堡女总管的侄女,她的名字叫梅布尔。梅布尔带领他们参观耶尔丁堡,那里有许多楼梯和密道。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一藏宝室,就连主人耶尔丁爵士都不知道自己有许多珠宝。他们从中取出了一枚金戒指,那是一枚有魔法的戒指。从此,他们就进入了险象环生、趣味盎然的魔法世界。戒指是幻想文学中的道具,和入口、巫术、咒语的性质毫无二致。英国另一位幻想文学作家C·S·刘易斯的“纳尼亚王国”系列中的戒指就来自内斯比特的伟大的启示。所有成为经典的作品都来自于经典作品的启示和对经典的伟大发现。
《魔堡》是恐怖而又吓人的,那不仅是个陌生的世界,而且能发生种种意料不到的事。杰拉尔德、吉杰、凯思琳和梅布尔每个人都戴过魔法戒指,因为他们每个人的梦都不一样。杰拉尔德想做一个侦探,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吉米想做一个很有钱的人,梅布尔则想长得高高大大的。魔法戒指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但他们并未成为最快乐的人。尤其是吉米,变成一个很有钱的大富商后,连自己的亲哥哥杰拉尔德都不认识了。杰拉尔德给法国小姐(女教师)排戏时画的那些纸人,因为魔法的缘故全都复活了,他们再也无法控制它们。没有一个人愿意长久地停留在魔法世界里,他们急于脱身,然而又不能很快顺利地回到现实。既然是魔法世界,是一场游戏,任何人也不能中止它。
幻想文学离开了神秘、恐怖的氛围的营造,如同人一丝不挂不穿衣服一样,那就不成其为幻想文学了。内斯比特值得我们钦敬的地方——用受过她启示的C·S·刘易斯的话说叫“仅仅是让孩子们喜欢的故事是不良的儿童文学。”这是一条判断儿童文学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安徒生的童话可以作证。在《魔堡》里,还有另一个故事:女教师法国小姐与耶尔丁爵士的爱情故事。他们的故事虽然着墨不多,但给我们成人想象的空间十分辽阔,我们轻而易举就能联想到另一部经典名著《简爱》。他们在故事之外历尽坎坷,但在我们小主人公们的帮助下又破镜重圆。是他们利用戒指的魔法使这一对伉俪重新走到一起的。
内斯比特在处理人物形象与性格上有着非凡的天才,她总喜欢让四、五个孩子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事件之中,然后让他们淋漓尽致地表现各自的天性。这在中国、乃至世界儿文作品中都是鲜见的。而这个事件又是贯穿始终的,并非时断时续。
从她的《魔堡》到《四个孩子和一个护身符》、《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五个孩子和凤凰与魔毯》,我们可以看出幻想文学的另一个特点:跌宕起伏。幻想文学的悬念和高潮始终是饱满的,无论是侦探、推理、科幻……什么样的小说也不能与其相提并论。幻想文学的经典与非经典的区别就在于一个使读者看不见游戏的规则而另一个游戏的规则太明显,因为后者的公式化、程式化犹如拙劣的魔术师破绽百出的魔术一样使人不忍卒读。非常有趣的是,内斯比特在《魔堡》的第九章写下了这么一段话:在魔法世界和我们看来是真实的世界之间,只隔着一层幕,薄得像纱,透明得像玻璃,硬得像钢。一旦人们在幕上能找到魔戒指、护身符什么的可以透过的小小缺口,那么几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就是游戏规则,幻想文学游戏规则中的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