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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准星星,还是瞄准树梢?

2001-11-28 来源:中华读书报 徐鲁 我有话说
写作应该是有难度的,这原本是一个基本的常识。可是我们这些年来却淡化乃至丧失了这种意识。

我们的写作越来越变得没有标准、没有难度。

我们正陷入一片无难度写作的泥沼之中。

让儿童文学从“文学本位”回归到“儿童本位”,这当然没有错。可是它无意中竟成了我们逃避艺术承担和艺术探求责任的一个幌子。

大家都在用安徒生童话中那件根本就不存在的衣裳取悦于皇帝,谁也不肯去大声说破这个秘密。

在一片热闹之中,荒草正在疯长,盖过了艰辛而沉默的谷穗。

没有真正的文学的波浪,只有虚浮的炒作的泡沫。

貌似繁荣和多元的景象,掩盖着实际上的荒芜和单一。喧闹的大多数,在夸张着我们的功绩。但是,有多少本、多少套童话丛书、小说丛书和散文丛书,因速生而速亡,其生命力犹如朝露一般。

写作者拆除了最基本的创作伦理的底线,把个人的文化素养和知识谱系建立在最低浅的写作技术层面上,而将写作速度作为惟一的竞技项目。

出版者早已失去了守望与等待的耐心,他们像精明而势利的大棚蔬菜经营者,拔苗助长,反季节上市,才不管你成熟不成熟呢!

一种纯功利性质的商业伙伴关系建立起来了。

但最终真正的受益人不是写作者,也不是出版者,更非读者,而是纸张公司。写作者以写作道德的沦丧和艺术价值的缺席为代价;出版者放弃了自身应有的文化标准和出版原则而制作出大量粗糙的和短命的“印刷垃圾”,实际上成了纸张公司的合伙人。

整个过程中,最大的和惟一的赢家只有纸张公司。

书店也不可能获益,因为今日的读者已经具备了起码的选购图书的标准与理性。三两个月之后,这些速成的图书即便印刷得再精美也会被无情地请下书架。

还是回到写作上来。写作者是我们讨论的这个事件的源头。

重要的是,我觉得,写作者应该如何在一种商业环境的诱惑中保持甚至增强写作的难度。

“瞄准星星总是要比瞄准树梢打得高些”。

儿童本位和艺术本位,是为儿童写作的双翼。

坚持儿童本位,绝对不是可以削弱文学品质、降低艺术品位的借口。相反,它只应该成为我们加大艺术承担意识和勇气、强化个人写作理想和写作难度的理由。说到底,一切文学写作——儿童文学写作当然也不例外——的最后的竞争,都将是写作道德、艺术品格——亦即人的道德力量、人的品格的竞争。

这,才是神圣的写作对每一个文学书写者的最后的考验,也是每一个真正的文学写作者最终无法逃脱和回避的最大的、真正的难度。

写作难度的保持与加大,当然首先来自写作者自身对写作意义的认识,来自于个人写作伦理底线、知识谱系、素养标准和独立精神的建立。同时,作为文化传播者和大众艺术水准的构筑者的编辑人与出版人,也决不应该缺席,而必须在场!

出版者应该在读者之前,对写作者的优与劣、精致与粗鄙、崇高与浅陋、杰作与赝品做出是非分明的判断。对前者予以扶持和爱护,对后者予以排拒和抵制。出版者也应保持和加大写作者的难度与高度。出版者也应该具有经典意识。所谓经典意识,就是要瞄准星星,而不是瞄准树梢。否则,推动和提升大众的阅读水准、增强读者的审美智力等等,就无从谈起。还是诗人梵乐希的那句老话:“谁写了一首不受人欢迎的十四行诗,谁就有了退休十年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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