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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女作家林格伦 |
1月28日，瑞典女作家林格伦（Astrid Lindgren）在睡梦中，以94岁高龄在斯德哥尔摩的家中去世。 林格伦的一生中，写过大约三十本书和几部剧本，以55种语言在全世界销出了1亿册之多，其中的大部分都已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广播剧和舞台剧。她和她创造的童话形象——长袜子皮皮，数十年来深入人心，影响远播，其中也包括为数众多的中国小读者。 她虽然不是在瞬间改变历史的伟大英雄，但她的美好著作却惠及众生，奠定善良、纯真和珍爱自由的心灵基础。那些能够每晚在皮皮和维拉·维洛古拉的故事中睡去的孩子们有福了。 ——编者
1月28日我的电子信箱传来噩耗，几位瑞典朋友相继告诉我，世界儿童文学大师阿·林格伦女士与世长辞，享年94岁。朋友们说，在女作家居住的达拉大街46号的门前布满了花圈和成千上万点燃的蜡烛，报纸和电视台大量报道这一不幸的消息，称她是人民最喜爱的人物，瑞典民族精英。她走了，但给世界留下了宝贵的文学财富。
我与林格伦女士有20多年交往的历史，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心情极为沉痛，立即给她的秘书夏士婷女士发了一封唁电，并委托朋友代我送一花圈。
我第一次拜访林格伦女士是在1981年夏天，当时我在瑞典留学，是由瑞典学会安排的。那个时候她就住在达拉大街46号，对面是运动场，旁边的森林和草地。虽然她已经74岁，但没有使用保姆，她亲自为我煮咖啡。我们谈了儿童文学和儿童教育问题。1984年我从瑞典回国，她表示希望到中国看看。这个消息传出以后，瑞典－中国友好协会和瑞典驻中国大使馆立即表示，什么时候都可以安排。但是医生认为，路途太远，不宜访问。但是她对我说，由于她的作品被译成中文，她开始关注中国的事情。1997年她已经90高龄、并且双目失明，在一般情况下她已经不再接待来访者，但当她听说我到了斯德哥尔摩以后，一定要见一见。当时我和我的夫人都很感动，在友人的帮助下，我们一起摄影留念。2000年我去斯德哥尔摩的时候，朋友告诉我，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大部分记忆消失，已经认不出人了。但是过圣诞节的时候我仍然收到了以她的名义寄来的贺卡。林格伦女士的逝世使世界文坛失去了一颗耀眼的明星，我失去了一位亲密的朋友。
不知什么原因，我和林格伦女士一见如故。她曾开玩笑地说，可能是我们都出身农民家庭。1984年我回国以后一直与她保持联系，有时候她还把我给她写的信寄到报社去发表。1994年，当她得知我翻译还用手写时，立即给我寄来钱，让我买一台电脑。我至今还保留十几封她写给我的信。她曾两次为我译的中文版写序言。
阿·林格伦女士1907年出生在瑞典的斯莫兰省的一个农民家里。20年代到斯德哥尔摩求学，毕业后做过一、两年秘书工作。一生共创作了85部作品，其中最受人欢迎，并改变作家命运的作品是长袜子皮皮的故事。她长着火红的头发，梳着两条硬邦邦的小辫子，脸上有很多雀斑，大嘴巴，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的衣服也很奇怪，本来是蓝色上衣，但是因为蓝布不够，所以她在做的时候又加了一些红布条。她的袜子一只是棕色的，一只是黑色的。她的鞋比她的脚正好大一倍。她力大无穷，能制服身体强壮的小偷和强盗，还降服了倔强的公牛和吞食人的大鲨鱼。她的名字很长、很怪：皮皮露达·维多利亚·鲁尔加迪娅·克鲁斯蒙达·埃弗拉伊姆·长袜子。皮皮聪明、热情、对人体贴入微；但是爱嘲弄因循守旧和谨小慎微的人。当皮皮还躺在摇篮里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她跟着父亲生活在轮船上，后来父亲在一次风暴中被卷进了大海，她一个人回到了父亲很早以前买的一所破旧的房子，吃、穿、住、行都是自理，当时她9岁。皮皮来自“海上”，她没有上过学，不会做算术，写的字也很难看，也不大懂礼貌。女作家1944年给博格尼出版公司的信中说，她受到良好教育的女儿听了皮皮的故事以后，并没有受到皮皮各种举动的不良影响。因为她知道，皮皮是一个特殊儿童，她决不是普通儿童的榜样。女作家亲口告诉我，全世界的儿童都理解皮皮，但不是所有的大人都理解。
长袜子皮皮的故事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长袜子皮皮》发表于1945年、第二部《长袜子皮皮去航海》发表于1946年、第三部《长袜子皮皮在南海》发表于1948年。作品在第五次修改时，增加了“皮皮赴咖啡宴”一章。
1941年作者7岁的小女儿卡琳因肺炎住在医院里，她日夜守在床边，女儿每天请妈妈讲故事，天天讲，哪里有那么多的故事呢？有一天她实在想不起来讲什么了，就问女儿：“我讲点儿什么好呢？”女儿回答说：“讲长袜子皮皮！”是女儿在这一瞬间想出了这个名字。她没有追问谁是长袜子皮皮，就按着这个奇怪的名字讲了一个奇怪的小姑娘的故事。1944年卡琳10岁了，妈妈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作为赠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后来她把手稿寄给博尼尔出版公司，但是被退了回来。1945年作者对长袜子皮皮的故事作了部分修改，以这部作品参加了拉本和舍格伦出版公司举办的儿童书籍比赛，获得一等奖。《长袜子皮皮》发表以后，在瑞典社会引起了很大反响，特别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很多成年人也认为皮皮是一个可喜的形象。作品当然也遭到坚持传统教育儿童方法的人的反对。他们认为，皮皮的很多恶作剧会在孩子中间造成不良后果。这就是所谓“皮皮论战”。在论战的高潮中作者又发表了第二部，从而使论战朝着更有利于作者的方向发展。到1948年第三部问世时，争论已经平息下来。作品获得成功，作者也一举成名。作品被多次再版，在仅有800多万人口的瑞典已经销出100多万册，还被译成50多种外国文字，并且被改编成电影和话剧。对全世界的儿童来说，皮皮是一个令人喜爱、近乎神秘主义的形象，可与福尔摩斯、唐老鸭、米老鼠、小红帽和白雪公主相媲美。长袜子皮皮的新旧中文版都受到小朋友和他们父母的热烈欢迎，已经多次再版。团中央曾经在1981年把它作为向全国小朋友推荐的唯一外国图书。有的读者把皮皮看作是她的生命；有的小朋友在家里反复读，还经常带到学校给自己的同学读。
长袜子皮皮是在1945－1948年开始发表的。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人们对德国的纳粹主义和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在青年当中推行的绝对权威和盲从的教育进行反思，也开始对瑞典本国古老的专制主义的教育方法提出疑问。报刊上广泛争论着自由教育学、体罚、有保障的家庭环境、儿童阅读以及战争与危机对儿童的影响等。一些教育家和心理学家认为，儿童的最大本能特征是渴望尽快长大，更确切地说是要求自立和不受大人管束，而成年人总是有意无意地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和想象的世界。很多人强调儿童有自己的意志，成年人要尊重他们的意志，让孩子们从小就参加对家庭各种问题的讨论和决定。还有些人指出，在人类的文明史上没有一个伟大的人物是完全按照其父母的教育成长起来的。皮皮正是体现了儿童的（也是人类的）自主、力量、自由和快乐的梦想。因此作品的成功决非偶然。
阿·林格伦女士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而且是一位杰出的社会活动家。她受到上至国王、公主、王子，下至普通百姓的爱戴。她的讲话可以直接影响社会舆论的发展方向。长袜子皮皮的故事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瑞典实行自由教育创造了舆论、环境和气氛。如今自由教育在瑞典已经形成制度。孩子学画画儿，完全凭自己想象，大人不教他（她）透视原理，小学没有考试，孩子可以请假随父母去旅游。上大学不用经过高考。法律明文规定人们不得以任何形式体罚孩子。
翻译《长袜子皮皮》这部作品完全是由于偶然的原因。1981年我在斯德哥尔摩大学留学，主要是研究斯特林堡。斯氏作品格调阴郁、沉闷、男女之间生死博斗与爱情交织，读完后心情总是很沉重，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每天不知道想干什么，有时候故意在大雨中走几个小时。由于新的生活环境中语言、声音、颜色和气味与国内不同，我整日处于紧张、烦躁之中。几位瑞典朋友发现我精神不正常，认为我受斯氏神秘主义作品影响太深了，应该读一读儿童文学作品，换一换心境。我跑到书店，买了一本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的故事》，一下子被崭新的艺术风格和极富有人物个性的描写所吸引。我一边读一边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也象皮皮那样力大无比。由于职业的关系，我动手译这部作品，一个暑假就完成了。林格伦女士为这部作品的中文版写了序言，瑞典最大的报纸《每日新闻》为此发了消息，还刊登了序言的全文。林格伦在序言中说：
这里有一位瑞典小姑娘，想和中国的孩子们成为好朋友。她的名字叫长袜子皮皮。皮皮是一位不寻常的姑娘。她最不寻常之处是她非常强壮。全世界没有一个警察有她那样强壮。她能用手举起一整匹马。尽管她是那么强壮，但她并不盛气凌人和高人一等，相反，她非常友善。她的表现虽说不是十全十美，但你也不必在意。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像她那样做。只有用手举起一整匹马的人才能在咖啡宴上把一个大蛋糕全都吃下去（皮皮确实是这样做的）。 皮皮有很多朋友，有瑞典的，俄国的，英国的，德国的，美国的，意大利的，法国的，西班牙的，日本的。啊，皮皮有朋友的国家和民族真多啊，我实在也数不上来。这回她要交中国的朋友了。因为她有这个愿望。 我保证是这样。
阿·林格伦女士获得过多种荣誉和奖励。1950年获瑞典图书馆协会颁发的“尼尔斯·毫尔耶松金匾”；1957年获瑞典“高级文学标准作家”国家奖；1958年获“安徒生金质奖章”；1970年获瑞典《快报》“儿童文学和促进文学事业金船奖”；1971年获瑞典文学院“金质大奖章”；此外，她还获得过1959年《纽约先驱论坛报》春季奖和1957年德国青年书籍比赛的特别奖。她在1946－1970年将近四分之一世纪里担任拉米和舍格伦出版公司儿童部主编，对创造这个时期的瑞典儿童文学的黄金时代做出了很大贡献。
瑞典文学院院士阿尔·隆德克维斯特在1971年瑞典文学院授予她金质大奖章的授奖仪式上说：
尊敬的夫人，在目前从事文艺活动的瑞典人中，大概除了英格玛·伯格曼之外，没有一个人像您那样蜚声世界。 你在这个世界上选择了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属于儿童的，他们是我们当中的天外来客，而您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和令人惊异的方法认识他们和了解他们。瑞典文学院表彰您在一个困难的文学领域里所做的贡献，您赋予这个领域一种新的艺术风格、心理学、幽默和叙事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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