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定教授走上科技史研究这条道路,有个有趣的故事:李约瑟博士的名作《中国科学技术史》,其化学部分,应陈立夫先生主持之“中国之科学与文明编译委员会”之托,由香港中文大学张仪尊教授翻译,译好后,译稿由香港寄到台湾时,不知何故被遗失了约三分之一。当时张仪尊教授所患帕金森氏症日益严重,陈立夫先生指示在台湾请人补译。其时刘广定教授从美国回来后,在学界已崭露头角,得到人们的垂青,于是此事就请他承担。他本已忙得不可开交,意欲推辞,奈何“师命难违”,便顺从了老前辈的安排。刘广定教授素来严谨、认真,为了译好李约瑟博士的书,他系统、全面地研读了有关著述,这便培养了他对中国科技史的浓厚兴趣。之后,他不但译好了李约瑟博士的巨作,而且在科技史领域里颇有建树。
人所共知,理工科的学术论文易犯的毛病是文意艰深、文笔枯燥,有碍普及。刘教授的文章则无这一弊病,他既有很高的学术造诣,又有很扎实的文史基础,这就使本书观点新颖、文笔流畅、严谨广博,对于同一作者而言,这些特点能兼而有之,是很不容易的。他的选题常是针对广大读者饶有兴味的问题,不附和别人,敢于独树一帜,多角度、多方位地进行深入探究,实事求是地加以论述,加上他的文史功力过人,文章生动可读,深受人们的喜爱。他的观点不一定是最后的结论,更何况他有时做的是翻案文章,但可以看出,他的看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认真研究而得出的,史料与观点相符,能自圆其说,有着很强的说服力,断无哗众取宠之感。正如席泽宗院士在该书序中所举的一例:1963年,李约瑟博士等在英国《自然》杂志上撰文提出:中国从宋代就开始提到的“秋石”,即发达国家近代才合成的“性激素”。此说国人一片欢腾。在这种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下,刘教授并未头脑发热、人云亦云,他仔细研读原文,广泛阅读有关著述,经过认真的独立思考后,发表论文否定了这一说法。后经许多学者的长期研究及模拟实验,终于得出结论:刘教授的观点是正确的。
刘教授之所以能有出色的成就,重要原因之一是他的刻苦精神。记得他在1999年返回内地时,与我相约:先去南京讲学后到沪再见面畅谈。但他在宁不慎摔跤,腿部骨折,匆匆返回台北。事后,我很快得知,他已拄着拐杖上讲坛,坐着为同学讲课了!正是他这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治学态度,才使他做出了出色的成就。
刘教授深入研究中国科技史,有着鲜明的目的,他认为“陈说过去固然重要”,但找出近代落后的原因,改进工作,“则更为重要”,这就是他能做出出色成就的动力,科技史同行应当以此互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