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例外。
上个世纪90年代伊始某电影厂历时数年、耗费钜资拍成一部多集大片，正式放映前邀请首都某界专家和文艺评论家约30人以及众多媒体记者，看了整整两天，第三天进行评论。下午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前高级领导。因为他曾为某界帮过一点忙，所以也应邀与会。他大概至少有20年没有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报告了，因此一讲起来就是长篇报告的架势。糟糕的是他还像当年做指示那样在专家们面前班门弄斧，尽说些高中生都能说的观感。20分钟的规定时间过去后陆续有人外出抽烟、方便或聊天，后来索性三三两两结伴而出。但前领导人竟毫不察觉，涛声依旧。35分钟过去了，我发现坐在会议室东头已经出去避过难的著名电影评论家L君突然将他的两只大脚搁在了自己前面的茶几上，皮鞋正对着前高级领导！真看不出来，平时说话、发言慢条斯里轻声细气的L某人，竟还有这一脚！我差一点笑出声来。一看四周，也有窃笑私语者。而相隔10米的前领导全然不觉，依旧做着“报告”。主持者是某报总编辑，只是处长，在场其他人中地位最高者也不过是前副部长，都是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我正好坐在主持者旁边，就小声说：“你得想办法打断他！”他依旧目不斜视，凝神谛听，焦急为难地说：“你看怎么才能打断他？”“趁他停顿的时候…”好不容易到了45分钟时前领导拿起面前沙发几上的茶杯准备润润嗓子，说时迟那时快，主持者立即诚恳地表示“非常感谢老首长作了精彩的发言”云云，请大家抓紧时间继续发表高见；由于还有不少同志尚未发言，请不要超过15分钟。这时L君终于将他那两只贵脚收回到了茶几底下，我也为自己小小的“阴谋得逞”而拿起了茶杯。
不过这种人要是碰到会议执行主席认“针”的就难免碰钉子了。某界有一位辈份较高的大家以爱讲话闻名，即使在饭桌上也舌不二用，以说为天，高谈阔论。他虽已高龄，竟能光说话而基本上不吃饭。我做过胃大部切除，固然不能多吃，但也绝不能少吃。何况学术会议的菜肴多属高级，不帮着多消灭点儿也对不起主办者的盛情哪。因此我从来不敢和他同桌进餐。一次午餐因故去得晚了一些，只有他那桌还有空座，被迫坐在了他的对面。别人不得不经常停箸应付他，我则一面急忙小吃小喝，一面偶尔点头以免失礼。酒足饭饱，逃之夭夭。下午轮到这位先生大会发言了，到14分钟时他还没进入正题。这时提醒铃响起，但是他岿然不动。15分钟规定时间的铃又响了，他看了执行主席一眼，这才“起”，宣布发言主题。20分钟了，刚开始“承”，“转、合”则远远不见踪影。这时执行主席手中铃声大作，摇个不停。他惊讶地看了又看，最后终于在铃声、笑声、掌声中被“摇”了下来。
当然，也有不大的人物发言口罗嗦乏味得让人难受的。尤其是个别内地学者，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全国性会议，恨不能把自己一生的研究成果这次让所有的同行尤其是本界权威人士都了解。其实递交的论文会议既已散发，就不必照本宣科。择其要者写个提纲，10分钟至少能讲1500字呢，即使10000字的文章，精彩的也都进去了。一次某界会议最后一个下午大会发言，一位在这个领域颇有建树的内地学者15分钟铃响之后，大概才讲了他想讲的三分之一。主席每隔几分钟再摇几下，可他显然是铁了心了，怎么摇他也不下来。这时他又犯了一个“严重错误”，讲得更快了，似乎非把全文念完不可。本来他口音就重，一快，大家更听不清，下面已如茶馆。30分钟时他终于表示“还有最后几句话”。就在这时，学会会长从秘书长手里拿过昨晚经常务理事扩大会议通过的半个小时后就要宣布的学会理事增补名单，将那位的名字勾掉。将近10年过去了，此界开过多次全国性会议，我再没有见到那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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