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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思想的从容

2003-04-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志忠 我有话说
我和张德祥相识很早,大学四年,不但在一个班级,还是同一个小组;毕业之后,我两人先后进北京读研究生,而且都是专攻中国当代文学的。岁月匆匆,蓦然回想,相交已有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产生这样的感叹,全怪张德祥的随笔新作《人“快”了》(北岳文艺出版社),25年时光,尽在一回首之间,何其快也!白驹过隙,非我辈所能感叹,一个“快”字,囊括了多少沧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德祥获得了老僧入定般的彻悟。我至今冥顽不化,仍然是熙熙攘攘中的红尘过客,至今仍在为各种念想和愿望碌碌奔忙。展读张德祥的这本新作,忽然发现了生活中悠哉游哉的另一面,请看这些篇什,《木门为“闲”》,《“弈”想天开》,《“闭门”才能“造车”》,《游刃于心》,就知道他是如何地与当下的流行大唱反调,我行我素,自说自话,可以说是活明白了。请听他的这些妙论:“‘欢乐’落到了也要‘动员’的地步,可见‘欢乐’是多么被动、是多么无动于衷啊!”(《“娱”而“乐”乎》)寥寥数语,活画出人们面对电视屏幕被动地接受娱乐节目主持人挠痒搞笑的可怜和尴尬。“被遗忘,受冷落,固然非人所愿,但未必就不是山水之愿。但凡那名扬四海,游人如织的名胜,也就少了这份天然野趣”(《前辈与新秀》),这一段谈山水之愿与人之愿,就颇有庄子和惠施谈论观鱼之乐的意兴,隐隐之中,蕴含着作者自己甘于淡泊、向往天然的质朴心性呢。也许,这些妙论没有刻意惊人的词句,没有股票必胜经和白日飞升术,却也正合了他对“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推许,这种真,不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天真烂漫,而是“可叹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返朴归真,是经历过人生的诸多体验,经过思想情感的升腾和沉淀之后才能结晶的,思想的智慧,生命的情趣,就在这字里行间弥散出来。曹雪芹前辈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快”了》就彰显出张德祥人生思考的洞达和清明。

张德祥可以说是少年得志,十八九岁就赶上了高考恢复后第一批招生,然后就直奔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学业有成,先后出版过《悖论与代价》、《现实主义当代流变史》等专著,成绩不菲。同时,他又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慌不忙,不温不火,慢慢悠悠,成竹在胸;他的社会活动能力也不可低估,有一个很广泛的交往圈子,办事干练;这两点,让我经常自愧不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又弄起文化随笔,且一发而不可收,越写越有兴致,评说世道人心,褒贬流风时尚,指点文坛短长,激扬荧屏清浊,笔锋犀利,见解分明。他以对中国古典文化的熟悉为背景,这使得他的文字底蕴丰厚,时空廓大,笔触丰满;他以农家之子的情感为依托,这让他不虚饰不矫情,敢于袒露真实的自我,敢于撕下皇帝的新衣;他也有当代知识分子的良知和睿智,对于电视剧中连篇累牍的陈腐肉麻的帝王风,对于作为文学商业化代表人物的王朔,对于现实中功名利禄的竞逐和盲目无度的紧张,都予以鲜明的针砭和批判。这或许是一种悖论,主张欣赏从容的人,仍然不能忘情世事,仍然要做抨击时弊的文字,却也显露出他的真性情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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