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的迪斯科》Russendisko作者：弗拉基米尔·卡米内2002年11月26日，用德语写作的俄罗斯作家弗拉基米尔·卡米内（Wladimir Kaminer）获得了15500欧元的本·维特奖，此项旨在促进文化艺术的奖金由已故著名记者本·维特（BenWitter）捐赠设立。对业已获得成功的卡米内而言，获得此奖虽谈不上“一登龙门”，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于进一步获得主流评论界的认可来说，可谓意义重大。
这位在德国文坛和评论界引起轰动的新秀究竟何许人也？而立之年的卡米内1969年出生于莫斯科，曾在莫斯科戏剧学院学习戏剧，之前接受过舞台广播音响技术方面的培训。199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行将解体的东德政府颁布法令，接纳俄罗斯籍犹太人），他与朋友登上西行列车，到达了此行的终点站东柏林。获得了证件，占据了一套不带卫生间的公寓房后，他便定居于此。一句德语都不会说的卡米内遇见的第一批柏林人竟是吉普赛人和越南人，并一见如故，成了朋友，而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日后成为了他小说中的主人公之一。
凭着聪明和勤奋，卡米内自学了德语，并担任了柏林一些业余剧团的音响师、戏剧顾问和演员，还和居留在柏林的俄罗斯摇滚乐队一起排演他自己创作的剧本。他定居在柏林闻名遐迩的普伦茨劳贝格区（Prenzlauer Berg），这里聚居了一大批“文化人”，其中不乏饥饿的艺术家、“老左”和“新左”，他们常聚在怀旧风格的咖啡馆、酒吧里挥麈清谈，指点江山，粪土王侯，一醉方休。但如果将卡米内也想象成此道中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更感兴趣的是寄居在此的另一类人：在澳大利亚餐馆里洗碗的斯洛伐克打工仔，自称保加利亚人的土耳其人，白日里西装革履而夜晚却混迹于同性恋酒吧的公务员，贩卖香烟的越南商贩，帮人通灵的女巫，为了开比萨店在夜校里学意大利语的希腊人，甚至是从事色情电话服务的俄罗斯同乡……这些成为他日后创作的重要素材。
不过，卡米内之所以成为作家，源于一次阴差阳错。在文印店里，一位陌生人问：“你不是位俄罗斯作家吗？我们在搞一个活动，请你参加，有500马克。”于是他写了点有关俄罗斯的东西，在集会上朗读。此时正好《日报》（taz）记者在场，将这篇文章拿去在圣诞之夜发表，题目是《俄罗斯人怎样过圣诞》。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定期给报社投稿。卡米内此次获奖，则应主要归功于他那本十分畅销的短篇小说集《俄罗斯人的迪斯科》（Russendisko）。
何谓“俄罗斯人的迪斯科”？让我们来听听作者本人的说法：“转型之后，祖国的同胞们散居在世界各地，四处飘零。他们离开了此岸，却无法到达彼岸。我们生活在一个往返不定的时代，于我而言，这就是俄罗斯人的迪斯科。”因此，这本短篇小说集具有一定的自传成分，其中不少篇什便直接讲述了他本人、妻子、父亲、孩子的故事。这些故事的主题本身颇为沉重，但作者却以轻松、不乏幽默的笔调道来，既真实感人，又具有很强的可读性。除此之外，作者在其他的短篇中叙述了他的“朋友”们的故事，就是那些上文中提及的在柏林奋斗的外国人。
由于普通的德国读者对于这些生活在自己国家里的外国流浪汉们太不了解了，这些故事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作者对此一本正经地表白：“没有任何成分是杜撰的，这都是我亲历的。”卡米内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他是一个细心的观察者，敏锐地捕捉了日常生活中那些看似不寻常、却又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个瞬间，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德国读者展示了一个万花筒般的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已不仅仅是“俄罗斯人的迪斯科”，而是所有这些寄居在异国他乡，为生活奔波打拼的“外国人”共同的迪斯科。
这本小说集自2000年问世以来，短期之内已重印了5版，对于这样一位用德语创作的年轻外国作家（他至今没有申请加入德国籍）而言，这样的成功简直绝无仅有。2001年，他又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军乐》，一部以自己为主人公的现代流浪汉小说，引起了读者和评论界的再次关注。这颗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正日益发出耀眼的光辉。成功之后，他继续写作，在“城堡”咖啡馆里用浓重的俄罗斯口音朗读那些用无可挑剔的德语写下的文字。此外，他还定期向德国的各大报刊撰写文章，并在自由柏林电台（SFB）主持每周一次的多元文化节目“弗拉基米尔的世界”，在德国电视二台的早间综合节目中主持一个固定栏目。对此他并不满足，于是和妻子、朋友一起创办了“俄罗斯支部”，并举办了以小说集同名的“俄罗斯人的迪斯科”派对，每月一到两次，每次有一个固定的主题，例如“狂舞迈进十月革命纪念日”，“圣诞夜劲舞”等。
本当结束本文的时候，我不禁想到了同样旅居海外，用外文创作的中国作家们。在过去的两年里，哈金的《等待》和戴思杰的《巴尔扎克与小裁缝》相继从英文、法文译介到德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与卡米内有所不同的是，以他们为代表的海外中国作家讲述的大多是纯粹的中国故事，笔触还没有深入到他们现在所生活的社会中去，这是不是一个值得玩味的有趣现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