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东北大学附属图书馆狩野文库收藏的《坤舆万国全图》摹绘本东北大学写本 |
明末清初,耶稣会士纷纷入华,作为“学术传教”的手段,他们用汉文翻译、编写了大量天主教及西方科技书籍。这些“西书”陆续东传,在日本及朝鲜知识界引起强烈震动,直接影响了后者近代化的历史进程。传统的书籍之路因此成为东西文化交流的桥梁,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和意义。
在此,我们简单回顾一下利玛窦世界地图东传日本的途径和意义。
一、利玛窦世界地图概说
利玛窦(1552-1610)在华传教期间,曾以欧洲地图为原型,绘制世界地图数幅,其中,流传广、反响大的版本有三,分别是完成于1584的《山海舆地图》、1600年的《山海舆地全图》和1602年的《坤舆万国全图》,前两者现已佚失无存,惟《坤舆万国全图》,其初版原刻本在罗马梵蒂冈图书馆、意大利波罗尼亚观察大学、日本宫城县立图书馆、京都大学图书馆及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等处有藏。
利玛窦世界地图是中国最早刊行的世界地图,也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天文地理书,对于当时的中国人而言,其中介绍的许多地理学理论与世界知识都是闻所未闻的新知,包括地圆说、五大洲观念、经纬度的概念和测量方法、气候带的划分方法、地理大发现的新成果、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等。对此,以李之藻、徐光启为代表的开明人士表现出了极大的学习热情,可是,绝大多数的士大夫采取了批判排斥的态度。因此,利玛窦去世后不久,他所绘制的地图就被打入冷宫,日后鲜被引用,甚至被视作荒诞失实,失去了生命力。
二、东传日本
利玛窦世界地图问世后不久,就被介绍到了日本,时为江户时代(1603-1868)前期,由于德川幕府自1685年起厉行禁书,利氏地图东传受阻。1720年,随着“洋书解禁令”的下达,利氏地图再次热销东洋,有日本学者认为,京都大学和内阁文库的藏本就是在这个时期被带到日本的,与第一时期的新品相对,这一时期东传的地图多为二手货。
利氏地图主要通过以下三种途径传到日本∶
其一,在华传教士托人或亲自带往日本。据利玛窦《入华记录》,1600年《山海舆地全图》完成后,“诸神甫亦有以寄往澳门及日本者”。其间起桥梁作用的是频繁来往于澳门与日本间的葡萄牙商人,传播路线为北京-澳门-长崎。1613年,幕府推行全面禁教,1639年,葡萄牙船被禁止通航日本,该条途径被迫中断。
其二,中国商人贩卖到日本。江户时代,中国商船频繁进出日本,书籍是两国贸易的大宗商品,世界地图尤受日本统治者及知识分子的喜爱,常常被重金购求,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好的赚钱机会。然而,从厉行禁书的1685年,到大量西方科技书获得解禁的1720年,涉及到天主及利玛窦的书籍均被定作禁书,中国商船一旦被发现载有此类书籍,就会受到勒令返航、禁止再度来日之类严厉的处分,在此时期,中国商人是不会冒险将利玛窦世界地图带到日本的。
其三,赴日中国人携往日本。据原目贞清(生卒年不详)所作《舆地图》(1720年),曾有一官宦人家,从泉州抵长崎,随身携利氏地图一幅,珍藏于家中,被人闻知,坚持借去摹绘,利氏地图因此流传到江户幕府。
通过上述途径传到日本的利氏地图,以萨摩、长崎两个贸易港为中心,流播到日本各地。
三、异域生辉
带有异国风情的利玛窦世界地图传到日本后,两百余年间,受到朝野上下的广泛欢迎。曾有日本学者做过统计,江户时代完成的著述中,有三十余种利用或言及了利玛窦世界地图,另有二十五部文献中描绘的世界地图是以利氏地图为原型作成。这五十余种文献主要为天文地理书,却也不乏小说随笔,及面向一般读者的简易百科辞典。通过这些文献,利玛窦世界地图影响了江户时代各阶层读书人的世界地理认识。
除了被广泛征引,利氏地图还被争相摹绘。以《坤舆万国全图》为例,现存的中国制摹绘本仅为3件。而现存的日本制摹绘本,仅明确所在的就有21件之多,分布在由北向南的仙台、东京、滋贺、神户、大分等多个地区。这些摹本日本化特征明显,比如,为方便阅读,摹绘图多在地名旁标有假名文字;对利氏地图中错误的日本地名部分作了修正;以不同的颜色区分各个地域,色彩因此较原图显得丰富而艳丽。
利氏地图广为流播的结果,奠定了其在日本思想史和地理学史上的地位。
16世纪中叶以前,日本人普遍认为,世界以中国、日本、印度三国为中心。16世纪中叶以后,随着欧洲文化的陆续传入,一部分人开始意识到,在三国之外,还有一个文明的西洋世界,一种更接近事实的世界认识开始形成。利玛窦世界地图的传入如一针催化剂,加速了这种认识的成型,大多数人最后终于冲破“三国世界观”的束缚,确立了科学实证的近代世界观。日本人传统的崇拜中国的“慕夏”观念因此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利氏地图将许多崭新的地理学理论与世界知识带到了日本,对日本地理学的发展,有着颇为重要的影响。许多汉译地名和专有名词,诸如北极、南极、地中海、日本海等,直到今天,还出现在日本的世界地图中。而在日本的世界地图制作史上,17至18世纪被称作利玛窦系世界地图的世纪。所谓利玛窦系世界地图,就是以利氏地图为原型制作的世界地图,日本最早刊行的世界地图《万国总图》(1645年)就是这类地图的最初代表。
在中国,利氏地图的出现如昙花一现,曾大放异彩,却转瞬即逝;在日本,地图传入之初并未引起多大轰动,可是,其影响如水滴石穿,执着而深远。
浙江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成立于1989年,设有专门史硕士点(日本文化史方向),并招收中国古代史(中日关系史方向)博士生。现任所长王勇教授,副所长王宝平教授。研究所下设古代中日关系史、近代中日关系史、日本哲学思想史3个研究室。 建所14年来,先后承担省部级和国际科研项目近30项,代表性的项目有:日本汉文学史(原国家教委)、晚清中国人视野中的日本(原国家教委)、古代中日书籍之路(中国教育部)、遣唐使编年史料的集成与研究(日本国际交流基金)、遣唐使时代的中日混血儿基础研究(日本住友财团)、中日汉籍交流史研究(日本国际交流基)、中国图书馆藏日本版古籍的调查与研究(日本国际交流基金)、清末中国人日本视察旅行记的调查与研究(日本国际交流基金)、明治前期驻日中国外交官与日本(日本住友财团)。 出版中文著作约50部,如《中日关系史考》(王勇著,中央编译出版社)、《日本文化——模仿与创新的轨迹》(王勇著,高等教育出版社)、《清末浙江与日本》(吕顺长著,上海古籍出版社)、《日本近代儒学研究》(刘岳兵著,商务印书馆)等,日文著作13部,如《唐视野中的遣唐使》(王勇著,讲谈社)、《吾妻镜补——中国第一部日本通史》(王宝平著,朋友书店)、《中国史籍中的日本人形象》(王勇著,农文协出版社)等;此外主编多套大型丛书,如《日本文化研究丛书》(8卷,其中《中日汉籍交流史论》获国家教委首届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成果二等奖、《中国馆藏和刻本汉籍书目》获浙江省政府社会科学研究三等奖)、《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10卷,获亚太出版协会APPA学术类图书金奖)、《晚清中国人日本考察记集成》(已出5种)、《中日文化论丛》(7卷)、《中日文化研究文库》(已出3种)。 主持国际学术会议20余次,影响较大的有:中国和歌俳句国际研讨会(1990)、汉籍与中日文化交流国际研讨会(1991)、江南与日本国际研讨会(1995)、遣唐使时代的东亚文化交流国际研讨会(1998)、清代中日文化交流国际研讨会(1999)、日本文化研究——跨世纪的回顾与展望国际研讨会(1999)、杭州大学神奈川大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已举办8届,1991-1998)。 该所与日本关西大学、神奈川大学、四天王寺国际佛教大学等保持密切的学术交流,每年除了派遣数名学生和教师赴日本留学和讲学之外,还定期举办“日本思想文化”优秀论文评奖活动,出版所刊《中日关系史料与研究》,在国内外同行中享有较高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