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全国高校中文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围绕主干课的教学,向全国本科大学生推荐100本文科必读书,其出发点是好的;但该做法的合理性却值得怀疑,其实际效果也可能适得其反。这些,晏先生已说过了,我不想再饶舌。引起我兴趣的是该文束尾处的一段话:“所推荐的这些书籍固然很值得大学生去读,但并非必须去读,称之为‘必读书目’似乎不妥,不如改称‘推荐书目’,也许更为恰当。”
晏先生之所以作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以为:“从大学生的实际情况出发,推荐的书目宜精不易多,在浩如烟海的经典名著中,挑选20本、30本对提高大学生人文素质极有价值的书籍予以推荐,……总比他们面对一长串书目犯愁要好些。”
看来,晏先生对“推荐书目”是极为推崇的,私下里大概也奉此为圭臬。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浩如烟海的经典名著中,“推荐”20、30本,推荐者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呢?就拿享有盛名的学者、作家所推荐的书目来说,他们心目中的好书,实在相差太远。即使是同一时代的学者、作家,读书的路数也难找到共同之处,开出的书单必将会大异其趣。比如沈从文认为他走上文学之路,是受了德国诗意小说《茵梦湖》的影响;而他一辈子都在以《史记》为写作的老师。张爱玲呢?众所周知,她终生都在看《红楼梦》,还有那本以苏白写成的小说《海上花列传》。曹聚仁先生则会热情洋溢地告诉我们:“……真正引起了我的兴趣,百读不厌的,倒是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先先后后总读了一百多遍(一本正经地看)。我看《红楼梦》,不如俞平伯师那么多,只有七十多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我读了四五十遍,还藏了种种版本……”(曹聚仁《中国学术思想史随笔》)。
如果请当代中青年作家来开列书单,答案自然又会不一样。这是从推荐者一方来看,因各自眼光、阅历、知识框架甚至兴致爱好有别,其所作推荐自然也会迥然不同,这必将会让推荐的书籍难以一致。
再从接受者来看,似乎也不太妥。面对名人开列的书单,有人坦言:“书自然是好,可要说真心喜欢,却又喜欢不起来。”笔者本人也遇到过类似的尴尬:明明是德高望重的人推荐的名著,自己偏偏却体会不出阅读的快感来。这种遭遇一度让我很自卑,我甚至因此怀疑过自己的读书品位。没想到在不经意的时候,没有任何名家的推荐,我却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名著;而且颇让我自鸣得意的是,这些书在文学或思想史上的“档次”,决不在名家所推荐名著之下。这让我想到了张飞。张飞一介武夫,我们认为他大概一定是崇武的,就向他推荐《孙子兵法》,而他偏偏对画仕女情有独钟,这岂不是要让推荐者慌了阵脚。
作个不恰当的比方,“必读书目”和“推荐书目”就如同包办婚姻,虽然也许会找到幸福,但这毕竟限制了人的自主选择权利;而真要尊重人的自由,就该实行“自由恋爱”:世界上的好书如同好男好女一样,何止千万,要做一个真正幸福的读书人,那些好书还是最好自己去挑。不知晏先生本意是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