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虽然没有对这位对新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举行大规模的纪念活动,但不少人也都写有不是纪念文章的纪念文章,甚至像这则文字开头引用的那样:“现在是胡适的语录随处可见的年代”。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胡适有很高尚的人格魅力,确实也很伟大,尤其在中国普及白话方面简直是不遗余力,就连我本人还想就白话和白话文学在中国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写一篇文字,而这篇文字的题目就是:胡适的胜利。
但如果有人除此之外硬要说胡适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是为了探索一条中国的“建设”之路,并还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我是不能同意的。他的设想不可谓不好,可是一遇现实便把他的那些美好的理想击碎了。这些,原本早已不成问题,可有人却总还是想在这一点上弄出些小波澜,那意思是如果说胡适当时“改革现实政治”的想法或叫道路是正确的话,那么就凭这一点,就可“证明”他比鲁迅深刻得多也比鲁迅伟大得多。然而遗憾的是,历史证明,胡适的想法不合乎中国当时的实际,因此他终于没能走通。如果说他在促成白话和白话文学在中国取得的是胜利的话,那么,在如何建设中国这一方面,应该说他失败了。至于有人夸他的什么“建设性”也好,“前瞻性”也罢,说好听点,也仍然不过是美好的理想主义。
无疑,胡适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现在说胡适很伟大,估计没有人出来反对(不像说鲁迅。现在你要说鲁迅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就有人要对你鄙夷,要嗤之以鼻,要一脸地不屑)。用现在通行的说法,“胡适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最有影响的思想家和学者之一,他在文学、史学、哲学等诸多领域都有开创性的贡献,在教育界、文化界、学术界,乃至整个社会活动领域,胡适都曾发挥重要影响,在海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见2003年9月19日《文汇读书周报》头版)
上面引用的这几句话,是在记者报道据说被称为20世纪以来中国文化名人著述规模最大的出版工程之一,2000万字44卷本的《胡适文集》面世的盛况时说的。也是,胡适的书在我们这里禁了多年,近些年给予特别的重视,乃“人之常情”,并不为过。有些矫枉无需过正,而有些却是不过正难以“矫枉”。再说单从这2000万字44卷来看,也实在了不起。不说把这几十本胡适的书通读一遍,就是像我这样只读过他的几本文集,就已经觉得胡适先生(有人对大家一提鲁迅就称先生很反感,其实大可不必,就像我这个十分热爱鲁迅的人就不仅也热爱胡适,并且也是一提起胡适就不自觉地要称他为先生。我觉得这是一个尊称。有人反对别人一提起鲁迅就称先生,说白了,无非是他不想尊称鲁迅罢了)确实有很强的人格魅力,总是在不停地做学问,同时也像鲁迅那样对中国的传统进行着猛烈地批判。说到这里插一句,这么多年,我听到众多夸赞胡适先生的人,都说他是“建设”,并还常常拿鲁迅给他做陪衬,说鲁迅只是“批判”。鲁迅是否只是批判而无建设,已经无须我等来替他争了,自有他的文字放在那里证明着。说鲁迅只是批判而无建设的人要么是没有读几篇他的文章,要么就是眼睛只盯着鲁迅先生那些重在批判的一些文章篇什。其实只要认真读读胡适,你就不难发现,原来被有些人称为只是在“建设”的胡适先生大半生也如同鲁迅,不遗余力地批判着中国的旧传统。这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有些人不知是天生地对鲁迅先生有仇还是太热爱胡适先生,抑或有意让鲁迅与胡适对立起来,就是到了这两年,还在那睁眼说瞎话地所谓替胡适先生鸣不平,说胡适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甚至说什么为胡适先生说话的文章在内地发表不出来。到底如何?我想也不能只听这睁眼瞎话。我的手头就有一套1998年1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七卷精装本的《胡适文集》和1998年2月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的16卷的《胡适精品集》。另外,最近几年,就我有限的阅读范围,也经常在我们公开发行的报刊上见到为胡适先生“说话”的文字。2002年4月19日《文汇读书周报》第4版上有篇文章《鲁迅的宽度》,其中也说“现在是胡适的语录随处可见的年代”。由此可见,尤其是近几年,胡适在我们这里受重视的程度。
我现在来说这些,绝非是说胡适不应该受到现在这样的重视,只是想说我们说话做事都要实事求是,力求公正。2001年12月胡适在安徽绩溪的故居维修完工(见2001年12月13日《合肥晚报·文化版》),而耗费了他一生心血的著述现在也已在内地面世,这些都说明胡适先生在我们这里已经受到了“应有的重视”。如果有什么人还要不顾事实在那睁眼说瞎话,虽然热爱胡适先生的心情可以理解,怕的是胡适先生九泉有知未必高兴。其缘故嘛,胡适先生这人一生最看重的就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