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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穆齐尔 |
近年以来，德国的传记出版似乎异常红火。在新近出版物中，依然是政治家、明星们的传记占尽风光，而那些真正有品位和学术价值的人物传记似乎注定了永远只能受到少数读者的青睐。最近刚刚问世的《罗伯特·穆齐尔传》（Robert Musil：Eine Biographie）就是这样一部能够藏之名山的鸿篇巨制。
随着张荣昌先生的《没有个性的人》（Der Mann ohne Eigenschaften）（1930－1943）译本的问世，中国读者对奥地利小说家罗伯特·穆齐尔（1880－1942）多少有了一些感性认识。而此前国内的文学爱好者们只是通过其他大家们的只言片语才了解到他竟然是与卡夫卡、普鲁斯特、乔伊斯比肩的20世纪最重要的西方文学巨匠。尤其是伴随着米兰·昆德拉热，人们又从《被背叛的遗嘱》和《小说的艺术》对这位陌生的大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原来国人如此推崇的昆德拉竟然对穆齐尔如此顶礼膜拜。其实和文学史上的许多作家一样，穆齐尔生前未受足够的重视，死后却极尽哀荣。二战结束后，随着其遗作的陆续发表，他才声名鹊起，引起了文学界的广泛关注，直到七、八十年代兴起了“穆齐尔热”。
然而关于作家本人，普通读者们大多是从其早年具有自传性质的《学生特尔莱斯的困惑》（Die Verwirrungen des Z□glings T□rleβ，1906）和《没有个性的人》中揣度作家本人的境遇和人生观。虽然此后也陆续出版了一些穆齐尔的传记作品，但是无论是一般爱好者、穆齐尔迷还是专业研究者都期待着一本真正与作家本人地位相称的研究型传记，而随着卡尔·克里诺（Karl Corino）的《罗伯特·穆齐尔传》的问世，这一夙愿终于实现。
记者出身的克里诺曾经为保存在罗马的穆齐尔遗作编定目录，从那以后，整整36年，他与穆齐尔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此期间，他已经发表大量研究论文，并出版了一本精美的《罗伯特·穆齐尔——图文中的生平和作品》（1988）。他孜孜以求，将能够搜集到的有关作家的一切材料几乎一网打尽，焚膏继晷地创作这部传记。虽然人们期待的正是这样一部详尽、扎实的作家评传，可是读者真正将这样一本2026页，附有1000条的参考文献、2000条人名索引的沉甸甸的大部头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是着实吃惊非小。表面看来，这部传记的规模实在是有些夸张，然而如果人们没有忘记的话，同样是2000多页的《没有个性的人》描写的只是1913－1914年维也纳一年间的事情，那么克里诺的传记正与穆齐尔的小说有精神上的暗合之处：细致入微。挑剔的评论家们读罢不禁为之叹服，惊呼“空前绝后”。穆齐尔本人的自述、与其交往过的人的回忆和记述、其作品中的蛛丝马迹，乃至一切或多或少相关的史料，这一切都成为了克里诺还原传主生平的原始素材。然而面对浩如烟海的材料常有迷失其中无法自拔的危险，因此传记作家亦应如史家，必须兼具“才、学、识”（唐·刘知己），在繁复而往往互（自）相矛盾的史料面前，必须有老妪断案的缜密，而这本传记恰恰做到了这一点。克里诺似乎也是一个索隐派中的一员，他为穆齐尔作品中的许多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原型。通过这本书，读者不但了解了穆齐尔的坎坷一生，而且这部传记本身也是一幅时代的风俗画，真实生动地还原了那个“昨日的世界”（茨威格）。不要以为作者挚爱传主就溢美隐讳，书中也不乏对穆齐尔的“令人不愉快的”的另一面（早年的尚武好战，为了挽救自己的作品与纳粹的周旋妥协而最终不得等）的客观叙述，只是带着些许“同情的理解”。由于克里诺本人并非职业学者，而电台文艺部记者的出身使他免去了学究气的晦涩，因此生花妙笔的描述使读者并没有觉得这本厚重的传记令人生畏，相反书中的屡见不鲜的“精彩瞬间”倒使人欲罢不能，这也正是本书的另一特色和成功之处。
2005年是穆齐尔125周年诞辰，因此在此期间有大量出版物问世。几乎同时出版的另一本《穆齐尔传》（作者是卡夫卡专家赫尔伯特·克拉福特Herbert Kraft）则不免有“既生瑜，何生亮”之叹了。而且由于这本传记过分追求新颖和客观，用过多的笔墨描写了传主的弱点，此外对于穆齐尔的主要著作一笔带过，重点阐释了他的其他作品，因而有失偏颇，似乎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对于传记而言，这显然是不妥的。
而在此期间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是，位于克拉根福特的穆齐尔文学研究所宣布，2005年11月6日（穆齐尔的诞辰）将出版电子版的《没有个性的人》，除了小说本身，这张具有全文检索功能的光盘中还包含初稿，历次手稿中删改的文字，遗文、佚文，部分手稿的影印件，甚至包括超文本链接的注释（只要点击鼠标，那些隐藏在文字中的背景材料将一一呈现）和搜集齐全的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和文献的链接。对于研究者来说，这真是莫大的福音。为了配合光盘的发行，研究所还计划将其中有限的内容编辑成演示版在网上发布，以飨读者。据称，该电子版只是为策划中的全新修订版《穆齐尔全集》所做的准备，届时此版本将取代沿用数十年之久的老版本《没有个性的人》。后者由弗里泽（Adolf Frisé）手定，由于太多主观臆断、随意删改，第一版问世后备受争议，遭非议后经重新修订的第二版则过于忠实手稿，异文、重复之处过多，不忍卒读。新的全集将包括穆齐尔生前出版的所有作品，为报刊撰写的文章，全部的书信以及12000页的遗文（《没有个性的人》的未完成稿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拥有穆齐尔版权的罗沃尔特（Rowohlt）出版社（正是本文中《罗伯特·穆齐尔传》的出版商）已经基本同意接收该《全集》的出版工作，一个全新的考证注释版有望陆续与读者和研究者见面。可以预见，随着《全集》的陆续出版和诞辰纪念的日益临近，一个新的“穆齐尔热”正在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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