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总想去探望一下季羡林先生,但终未如愿。去年深秋的一个中午,应香港中文大学金圣华教授和我的约请,季老的助手李玉洁老师破例地从医院出来,同我们边吃饭边聊天。从她那里,听到了季老的一些近况。因为她直接来自季老身边,讲得又具体又亲切,就仿佛见到了季老一样,所以,我把它称之为“耳见”季老。
“我正式约稿,希望把这本书交给我们出。”我连忙盯上去。
“你晚了,你已排到第九号。我可以把你列上去,到时由季老根据各家的情况来确定。”
“我帮季老打赢过一场侵权官司,也该考虑一下吧。”
“这算是一条理由,我会替你注明。”李玉洁笑着回答。
我明知抢到这部书稿的几率很小,但“耳见”季老还能写书,心里着实很高兴。我转而又问李大姐:“季老早就谢绝一切官职,这次怎么又答应当上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名誉会长?”“这事我也问过季老。他说,名誉会长不是官。他们既然要我当名誉会长,以后就要向我汇报翻译工作,这样我就有机会向他们提意见了。”原来是为了更好提意见才接受的。眼看季老对翻译工作如此关心和重视,我禁不住向李大姐提议:“对当前翻译工作我有不少问题存在疑义,既然季老还在思考和写作,我想提出一些问题,请教季老给予书面答复,有些事还希望借季老的名望来呼吁,您看行不行?”“别的事我不敢说,讲翻译的事季老肯定乐意。”李玉洁爽快地替季老答应了。
在金圣华教授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李大姐对她说,季老对金教授执笔的、香港中文大学授予季羡林荣誉文学博士的那篇赞词评价很好。赞词中讲到季老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吐火罗文专家。对此我真是孤陋寡闻,就问李大姐:“季老怎么做到如此博学多才?”她笑答:“季老做学问的毅力是惊人的!当年是欧洲人先来约稿,起初季老并不想搞,后来一想,别让外国人以为中国没有人会搞。为了给中国人增光,他毅然接下了这项艰巨任务。这以后就到处查找资料,终于拼力完成了。季老的学问,就是这样顽强拼出来的。”对季老的治学精神,当然早有耳闻,不过今天当面听李大姐这样以实例佐证,内心不禁激起对季老更由衷的崇敬。
不觉中这次“共进午餐”竟已聊了个把钟头。李大姐说,这是季老住院两年多来她头一次外出会客这么长时间,季老午休时间快过,她得回病房了。临走她坚持由她埋单,还说这次是季老特批由季老请客,我们只好道谢了。这次季老请客的菜谱是:炸茄条,炒生菜,蘑菇汤。李大姐还说,季老现在素食,今天的炸茄条挺好吃,带点回去给季老尝尝,若想吃,下次再来买。
李玉洁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回味刚才的谈话,在我的意识中,仿佛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季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