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汉语写作面临着新的挑战。我们如何处理现实和想象的关系?如何面对形式创新的热情和挥之不去的现实批判感之间的紧张?艾伟试图通过小说集《水上的声音》解答这些问题。它展现了一个当代青年小说家睿智的思考,坚韧而倔强的探索,以及一颗柔软而博大的心。
每个成熟作家都有一个成熟的世界。艾
伟也不例外。通过大量精致、富有张力的小说,艾伟构建了自己的小说语法、小说文体和隐喻化小说世界。它有神秘的活力和真诚情感,却不回避现实苦难。艾伟别具一格的努力在于,所有现实的沉重和粗砺都不能伤害这个世界,却恰恰成为了价值超越的精彩反证。它寄托着艾伟对生活复杂而深刻的认识,对理想价值境界的追求,以及不断突入事实的勇气。艾伟的小说可分为乡村和城市两个世界。乡村是属于儿童的乌托邦。在乡村历史中,政治意义退到了幕后,而人性冲突被凸现出来。《少年杨淇佩着刀》写了一个乡村中学生杨淇和教师老克之间的故事。生活逻辑无可逃避的荒诞,欲望在孤独中绝望的寂寞,人面对世界的伤害时内心的惶恐与无助,都被艾伟展示的淋漓尽致。“刀”是杨淇反抗社会的武器,也隐喻着艾伟将诗意启蒙与锋利批判相结合的小说理想。而《水上的声音》中的小瞎子,通过顽强努力,揭示出世界的阴暗本质,最终代价却是亲人死亡。“我瞎了后,内心却明亮起来”。人性的思考使小瞎子超越了对与错的道德判断,获得了澄明的理性。在小说《乡村电影》,萝卜看电影的愿望,被融解在守仁和四类分子腾松的斗争中。艾伟没有简单地用二元对立的思维来处理故事,而是突出了人性的高贵。守仁因腾松不服命令毒打他,而腾松为尊严无言抗争。最后,电影《卖花姑娘》的放映中,“所有的人都深深地流下了眼泪”。艺术对人性善的启迪,超越了人性的恶。
意大利小说家卡尔维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的结尾意味深长地写道:“可是船队已经消失在海平线以下,我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我们这个充满责任和鬼火的世界里。”这也可看作艾伟创作心态的一个标识。也许,正如艾伟所说,他理想的小说正是人性内在深度和广泛隐喻性写作的结合。它深入到人类情感的最深处,体验着人性的一次次不经意的颤动,记录着人们内心无处诉说的恐惧和寂寞。它诚实、自省,拥有意想不到的智慧,它最终像一把刀子插入了现实之中,剖开黑暗的绝望,释放的却是美好、温暖而无限飞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