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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为我们的未来买单

2005-01-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在一个中国人的记忆中,“人口”这个名词,似乎总与“多”这个形容词密不可分。当我们打开电视,看到的是草场和山地因过度放牧导致的退化,淡水资源稀缺,各类能源告急。所有这一切,都在惯常的语境下被归结为由人多所带来

1945年,一位美国当时最著名的

人口统计学家曾预测,到2000年,世界人口将达到30亿。而在1933年,胡佛总统领导下的社会趋势研究委员会里,统计学家们几乎下了断言,美国人口绝对不会超过1.5亿。根据当时的计算,这两个数字,已经逼近地球和美国所能承受的极限。但现实却是,1987年7月11日,全球人口就突破了50亿,1999年10月12日,这个数字再度改写为60亿。而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2004年12月28日公布的数据,到2005年1月1日,美国总人数已增至2.95亿。我们的确感受到了人口的压力,但是,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如果失去控制,它对环境的破坏力无与伦比,但朝向理性的方向时,它也是推动社会进步不可或缺的力量。日本、亚洲四小龙和中国的崛起先后验证了这一点。在西方发达国家中,目前仅有美国的人口增长率呈良性发展。移民政策有助于对人口结构的调整,使它能比其他国家更晚地进入老龄化社会,从而做好更充分的准备。然而,在仍然大力依赖廉价劳动力创造社会财富的同时,中国却似乎并未对2015年左右就将开始枯竭的劳动力来源给予足够的认识。人为加速的老龄化社会将至,谁来为我们的未来买单?

  “新人口论”的悲哀

人口问题,从来就不只是单纯的“人口”问题。太多的时候,它夹杂并体现着政治需要。比如,《高卢战记》里就提到,罗马元老院故意不统计奴隶的数目,以免奴隶知道自己的人数远远超出统治者后,敢于掀起叛乱。

1798年,英国人马尔萨斯出版了一本名为《人口论》的书。在书中,马尔萨斯指出,人口按几何级数增加,食品却只能按算术级数增加,所以要避免恶性循环,必须节制生育。这本书影响了许多人的一生 达尔文因此想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而在150年后的中国,一个名叫马寅初的知识分子,因此经受了长达十余年的不公正批判。

马寅初生于1882年。1957年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提出《新人口论》时,他75岁。如今,许多人提到马寅初,自然而然想到的衔头是“人口学家”。但实际上,马寅初一辈子都在和经济学打交道,对于人口学的理论与分析方法,并不十分在行。作为大会发言稿而非学术论文的《新人口论》,根据的是马寅初的几次视察见闻和报章数据,细读之下,你能感到一个“微躯敢一言”的老者的忱忱之心、切切之意,但其中的许多观点和论据,都有可商榷之处。

马寅初认为中国人口增殖太快、需要控制的依据,是1953年的第一次人口普查。普查数据显示,截止到1953年6月30日,中国共有人口601938035人。根据他对当时国内情况的了解,马寅初认为,人口增殖率在20‰以上,50年后将达到16亿。

在当时的马寅初看来,16亿是个绝对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的庞大数目。作为计划经济倡导者的马寅初认为,6亿人口带来安插问题已经令政府捉襟见肘,而且,要增加资金积累,提高国民收入,必须降低消费,发展重工业,不让中小型工业拖慢高速工业化的进程。解决这一系列问题的钥匙,就是控制人口。

其实,马寅初并不是新中国第一个关注人口问题的人。早在1954年,他的绍兴老乡邵力子就在大力倡导计划生育,提倡避孕。是在1955年春邵力子与当时的卫生部长李德全拜访马寅初之后,他才立意撰写《新人口论》。在国民党时期就因敢说话而被关进监狱的马寅初向有“大炮”之称,但他绝对没有想到,这回的这一炮,打向的领域,太敏感了。

从1958年到1960年,国内先后掀起两次批判马寅初的高潮。“攻击大跃进”、“攻击三面红旗”、“马尔萨斯主义在中国的翻版”成为他的主要罪名。年近80的马寅初虽然“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决不向专以力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

马寅初的人口理论正不正确?从人口学的角度来看,人口行为包括四种,分别是生育行为、死亡行为、迁移行为和社会行为。而人口问题,不仅仅是数量问题,还包括结构问题。很显然,马寅初并没有将人的迁移、职业和阶层的变化以及人口年龄构成问题纳入自己的考虑范围内。这里面,有知识层面的原因,也有时代局限的原因。

在当时,人的自发流动是几乎完全被禁止的,而阶级阶层更是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话题。然而,缺乏对这几种因素的考察,必然使得马寅初的人口理论存在先天的缺陷。对于他来说,生产关系是不能变的,只能在生产力上动脑筋。但几十年来的实践证明,在人口问题变得最尖锐的几个阶段―――60年代的知青上山下乡时期、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返城就业危机、90年代初的工人下岗―――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人多,而在于计划失灵,无法调控。在打破了计划经济的壁垒之后,现在人多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影响社会稳定的首要问题。相反,中国目前高速的GDP增长,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数目庞大的青壮年劳动力人群,而这些人,恰好与坊间流传的“错批一个人,多生三个亿”中的三亿人基本重合。

马寅初是否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无从得知。只是,从保存下来的批判材料中,我们看到,他说过,“过去可以说生产关系不适应于生产力的发展,所以来一个民主主义革命,来一个政治革命。如果现在继续宣传生产关系不适应于生产力的发展,推论结果就是还要来一个政治革命,这定会危害国家安全”。在当时,马寅初不会想到,对于中国的人口问题,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而批判他的人,谁又敢于指出这一点呢?在13亿人的今天讨论人口问题,不能太多地依赖假设,就像我们谁都不希望传统的战争、疫病会再度成为调节人口的杠杆。然而,对于新杠杆的科学性,是否也应该在全球化的新背景下再度加以审视呢?无疑,当年对马寅初的批判是全然错误的,但是,值得思考的是,今天对马寅初的尊奉,是否又是正确的呢?只重视人口数量不重视人口结构的一系列政策,已经为未来埋下了重重隐患。在时间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后,我们一提起中国的人口学,仍然要言必称经济学家马寅初的《新人口论》,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哀?

(本文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05 01 21,作者鲁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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