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为中国文学、新闻、翻译事业作出过宝贵贡献的萧乾先生离开我们将近6个年头了。1983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萧乾翻译的易卜
作为文坛多面手,萧乾在8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留下了350万字的作品。此外,他还翻译了《好兵帅克》、《战争风云》、《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等脍炙人口的外国文学作品,也达300多万字。作为新闻出版界的奇才,他担任过香港《大公报・文艺》主编,《大公报》驻英特派记者兼战地记者,上海《大公报》社评委员。解放后,他还先后编辑过《人民中国》、《译文》、《文艺报》等刊物。这部仅有37万字的《萧乾文萃》当然无法反映萧乾文化业绩的全貌,但所收小说、散文、特写、杂文、文论,篇篇都是精品,篇篇都有代表性。《萧乾文萃》中收录的小说《蚕》曾被林徽因誉为用情感凝铸的作品。凭借此作,萧乾这位当时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成为了京派作家群中的后起之秀。所收散文《雁荡行》(原题为《雁荡天台探胜记》)则是萧乾惟一的游记。读后掩卷,那壁立千仞的峭崖,盘踞起伏的层峦,如蛇如螺的公路,清澈见底的小溪,一幅幅画卷般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所收特写《鲁西流民图》,描写了山东1935年秋天黄水横流、境内尽成泽国的悲惨情景。当时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难民,像一棵棵拔了根的水藻,茫然地在灾难中漂流。他们当中有瘦如枯柴的老者,也有乳房干瘪的母亲和大头瘦脸的婴儿。洪水夺走了他们的家园,也夺走了他们生存的权利。这是一部旧中国灾难史的生动教材,也是萧乾以旅行记者身份对人生的第一次采访,表达了作者跟灾难深重的祖国和民众的血肉关联。所收《中国音乐往哪里走》选自1948年由观察社出版的《红长毛谈》。该文假托匈牙利犹太人科科果夫博士著,宗实译,实际上完全是萧乾的创作,而不是翻译。文章借中西音乐的对比谈中西法治与人伦。作者晚年认识到,“文中对西洋‘按谱奏乐’(即依法办事)一点也许肯定得过了头。”表明作者逐步摆脱了对现代民族国家的‘乌托邦’构想。萧乾的这组杂文深受英国作家菲尔丁(HenryFielding)的影响,用幽默、讽刺的笔触体现出政治讽刺和社会批判的精神,在中国现代杂文史上独树一帜。
《萧乾文萃》所收诸作不仅代表性强,而且可读性也极强。书中的《八十自省》和《站在21世纪门坎前》是萧老一生的自我总结,除了政治上的风波,还有爱情经历的曲折。书中节选了萧乾惟一一部长篇小说《梦之谷》,细腻而哀婉地描写了他跟18岁的汕头姑娘“盈”(本名萧曙雯)的爱情。这部小说后改编成电视剧,在读者中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文后又附录了文洁若老师半个世纪之后寻访“盈”的经历―――《梦之谷奇遇》。此时,这位曾为革命尽过力、为保护萧乾而牺牲了爱情的大眼睛少女已经变成了形容枯槁的孤苦老妇。1957年,她跟萧乾同样被划为右派。有人还故意把《人民日报》刊登的批判萧乾的文章贴在她的门上。值得庆幸的是,上世纪80年代末,在萧老夫妇的关怀下,有关部门改善了她的住房状况,使她在爱子的照顾下,得以活到21世纪,也许是出于心灵的感应,萧老临终前几天,她还曾在梦中跟萧老重聚。书中的散文《小树叶》,女主人公的昵称源自萧乾的第一位夫人,她原名王树藏,是“一二・九运动”的积极分子,1936年夏与萧乾在南京结婚。也是巴金小说《火》中人物原型之一。萧乾曾真诚地公开忏悔:“我很对不起‘小树叶’,完全是我遗弃了她。”毫无疑义,陪伴萧乾走过漫漫人生路,特别是渡过了近20年屈辱岁月的杰出女性是文洁若老师。萧乾动情地说,他跟文老师共同翻译的意识流小说《尤利西斯》就是他们恩爱的里程碑。
《萧乾文萃》的第三个特色,是不仅图文并茂,而且节选了作者、研究者的一些点评文章,可视为在萧乾文学天地中遨游的旅图。比如,小说《蚕》、《俘虏》、《篱下》、《珍珠光》和特写《血肉筑成的滇缅路》,文末都附有萧老晚年的自评。尤其是文洁若老师亲自撰写的序言,更画龙点睛地对所收诸篇进行了提纲挈领的评议,是具有权威的导读文字。
我跟萧老结识于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交往的主要内容是推动内地和台湾的文化交流。我曾为台湾《文讯》杂志撰文介绍萧老的文化业绩,也替他在台湾交涉过出版权事宜。我的散文《炎黄儿女情・中华文化心》曾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海峡情”征文一等奖,将奖杯递到我手中的就是萧老。我的访台散文集《一个大陆人看台湾》(后改名《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分别在海峡两岸出版时,欣然作序的也是萧老。他称道我“语态爽朗,胸怀坦荡,是位很容易接近也使人愿意接近的朋友”,使我在愧恧的同时又倍感温馨。值此《萧乾文萃》出版之际,特借以上这些浅浅的文字,表达我对这位恩师深深的怀念之情。
《萧乾文萃》文洁若、黄友文编东方出版社2004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