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历史相逢,与时代相逢,与感情相逢,与责任相逢,与共产党员先进性的内涵相逢。”来自浙江的作家黄亚洲,用5个“相逢”表达自己走在万里长征路上的感怀。的确,每一位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重访长征路,讴歌新时代”采访团活动的作家,都是这样用“心”走在这条举世闻名的路上。
从5月23日起,采访团的
重访长征路
刚刚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的徐贵祥,是一团的成员,他一路走一路认真搜集材料,尤其是一口红军小战士背过的大铁锅令他感叹万分:“70多年过去了,中国人的长征已然成为人类历史上的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它不仅是奇迹,更有许多悬而未决之谜。当年美国人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的一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最早向世界报告了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并在此后相当长的时期内成为介绍长征的权威著作。作为一个军队作家和军队出版工作者,我对此深感惭愧。事实上,对于长征这样在时间和空间都实现了超常转换的行动,索尔兹伯里的讲述只是冰山一角。几万人的生命留在了长征的路上,几万人从长征路上带走了生命,这其中有大量的、真正意义上的前所未闻的故事,散珠碎玉一般流落在两万五千里的征程上。从赣南到黔东,我们参观了许多纪念馆,看过很多旧址、实物、照片,在这些符号的背后,隐藏着神话一般传奇、但又绝对真实的史料,给作家的审美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在赣南于都,我见过一口硕大的铁锅(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是铜锅),我被这口大得出奇的黑锅深深地吸引了―――七十年前,在一支瘪着肚皮的队伍里,是谁有这么大的力气,背着这口黑锅,也许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班长,也许仅仅是一个说错了话的孩子―――他把它背到了什么地方?根本找不到粮食,这口黑锅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背锅人现在在哪里?他经历了怎样的命运浮沉?站在于都渡江纪念馆里,凝视这口铁锅,我的心情一片湿润。我感觉到这口铁锅似乎同我有某种牵连,它在这里沉默了几十年,无声无息地忍受着岁月的腥风血雨,似乎就是等待我的到来,等待我向它发问,等待我自己寻找答案,等待我把它的命运连同背锅人的命运一起,写在纸上,印在书里,交给历史和世界,展示中国军人的苦难和战胜苦难的辉煌”他认为重走长征路,把作家放在历史的战争氛围里,体验过去的腥风血雨,对于思考长征背后战争的文化内涵和人类意义更有帮助。长征不只是一个国家、一个军队、一个民族创造的奇迹,更是人类的奇迹,重走长征路,使自己更客观地认识历史,对于革命老区生活加深了解,同时开拓了视野,丰富了创作源泉。徐贵祥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时空转换,如果再想找到当年的衣衫褴缕,枪林弹雨,绝处逢生是不可能了,但是这一路都有纪念馆、博物馆,我们仍然能找到当年的感觉。在我的创作生涯中,重走长征路毫无疑问是刻骨铭心的。使我对中国革命战争以及战争中的人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重走长征路,衣向东觉得对长征历史事件有了客观的、宏观的把握,另外,有了对生命的悲悯情怀。一路走来,他最大的感触是“悲悯”。过去对有关长征的书读得很多,但是读书的感觉和实地考察的感觉完全两样。很多地方在重走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红军在鲁尔盖草原死了一万多人;马上进入甘肃的时候,当地的党史办同志,指着一条沟说,那就是拖红军的尸体拖出的痕迹。面对这些,你不能不凝重。那些来不及开放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草地。在川主寺,红军纪念碑非常冷落。今天的社会如此繁荣,谁能记得起那些死去的红军?中国的烈士纪念碑是没有名字的,一个碑埋藏着成千上万的生命。然而这个时代离我们不远,不过70年的时间。表面上,他们的采风活动充满欢乐,但时时发现有让人心中一颤的东西,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震撼到说不出话。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有激情的。当大家从草原离开的时候,踩草地都是小心翼翼的。草原上的每一朵鲜花都像是精灵,在顽强地对着今天的生命诉说。
军旅作家应重新审视战争题材
石钟山的创作多数是军人题材,从《激情燃烧的岁月》到《军歌嘹亮》,以及年初出版的《男人天堂》(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都是关注上辈人,现在,他的笔触由父亲转到母亲及同辈人。重走长征路之前,石钟山写过反映长征题材的《红土黑血》。他说:“那时只是翻阅党史或材料,没有深入生活层面,已经很有触动。此次身临其境,看到红军曾经走过的那片土地,重新恢复幻想和感觉,发现有新的诠释历史的敏感的东西,对长征有了新的认识。”在瑞金兴国县,石钟山被当地的红军纪念馆感动了:“我对长征还不算陌生,但是走到这里时,完全没想到,就是这方土地上,竟然曾走出过200多个将军。”石钟山深有感触地说:“重访长征路,触动我的灵魂深处。他们为什么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正义,表面上各种解释都不通,只有对民族更深层的考察才能触及更深层次的东西。即使70年后的今天看,红军走过的路还是那么偏僻落后,条件恶劣,他们在贫穷艰难的土地上,对生活对革命的渴望,唤起我很多的感慨。我们走的完全是一种接力的模式,这种接力是团队接力,更是历史与现实接力。”
2001年以前,衣向东没写过一篇地方题材,2001年之后,他没写过一篇军队题材,他有意识地尝试地方题材,扩大写作范围。他认为军队题材暂时进入疲软期,面临更新换代,这时需要沉淀,否则再写就是克隆。暂时放下不等于放弃军事文学。衣向东认为,“长征”对于军事文学是重要的,然而到目前为止,没有一部反映长征的长篇小说。衣向东说:“原来我想写一部关于长征的小说,没想到走了一段后,更不敢写了,至少目前不能写。”这种感觉不只衣向东一个人。长征是伟大的壮举,写长征这部大书,需要很大的功力,不只是艺术技巧,更需要对政治、对历史、对人的生命个体的关照。
当衣向东走入藏区,和当地的读者交流的时候,发现他们能详细地说出小说的情节,完全读懂了他的小说,这些对他触动很大。他说:“小说是作家心灵的体验、生活的见解,是对当下社会发出的声音,与金钱与权力无关,是心灵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讲,小说是讲给自己看的,不需要观众。但是当读者通过小说和你产生交流的时候,我有一种幸福感,我感觉到读者的期待。我无法走遍中国跟每个人交流,但是通过小说达到了这种效果。小说的目的是架构人与人之间的桥梁,能与读者产生共鸣,这是快乐的过程。”
中国的历史不止一个长征
重走长征路,使作为军人的衣向东对战争的认识更为深刻。但是,他认为,没有当过兵的人,如果重走也同样会感到震撼。“我看那些荒凉的地方,极少有人去。红军走过的路绵延了半个中国,为什么不能就地取材,组织老百姓重走长征路呢?中国缺少对历史的关照,中国人是容易淡忘历史的。我们可以利用资源,对过去的历史进行回顾。依靠组织重走长征路毕竟是少数,是不是应该考虑换种方式重走长征路,中国的历史不止这一个长征。”作家往往太相信自己的想像力。可是再有想像力的作家,也不会超过生活的现实。生活的丰富,远远超过作家的想像力。
长征的精神和壮举,沿途的耳闻目睹和亲身感受,激发了作家们内心的情感,也激活了他们为人民写作,为时代讴歌的创作热情。石钟山说:“过去宣传长征伟大意义的作品也有很多,但是多数忽略了人的本体。文艺作品感染我们的是人情、是人性,过去忽略了。过几年后,我还会再写这片红色的土地,我会更重视人性的挖掘,带领读者走近遥远的历史。对历史会有公正、客观、艺术的评判。红军的精神是不过时的,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需要呼唤民族正义的东西。重新审视当年十几万红军的所做所为,想象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革命区的胜利,那不止是一场战争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一往无前的精神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