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不好评判的就是美女与诗文,因为没有客观标准,个人的感受与好恶等主观因素起很大作用。若评判美女,环肥燕瘦各擅胜场,春兰秋菊各秀一时,常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倘要一定分个优劣高下,恐怕唐玄宗和汉成帝会争得打起来,隋炀帝与陈后主也得闹上法庭。
这里且不说美女,单论诗文。如果单独评判一
可是要把两个文人放在一起比较评判,尤其是把两个各有千秋,各有建树的名家放在一起论个高低短长,就有相当难度了。不仅要把两人都夸一番,而且还要夸出特点,夸出个性,夸出精彩,同时还要让两个被夸的人心悦诚服,那还真要见些本事,必须眼光非凡,口才超群,非一流评论家不能胜任。
南朝宋诗人颜延之文思敏捷,比其同时的山水诗人谢灵运文多雕琢。颜延之曾问诗人鲍照:“我的诗与谢灵运相比,优劣如何 ”鲍说:“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如铺绵列绣,亦雕缋满眼。” 《南史.颜延之传》 这夸得就有艺术,有眼光,夸到点子上了,不仅颜延之听了心花怒放,谢灵运闻之也乐不可支。
西汉著名文学家枚乘之子枚皋,为汉武帝文学侍臣,汉武帝在射猎嬉游之际每有所感,就命枚皋作赋。枚皋才思敏捷,受诏即成。同时代的辞赋家司马相如为文迟缓,佳作却多于枚皋。时人将相如与枚皋并称,有马迟枚速之说,并云:“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走檄用枚皋;廊庙之下、大堂之中、文高典册用相如。”这个评判也颇贴切、公允,恰如其分,抓住了两人的鲜明艺术特点,谁都不委屈。
陆机、潘岳同为西晋文学家,南朝梁文学批评家钟嵘在评判夸奖时,先引晋代谢混之言:“潘诗烂若舒锦,无处不佳;陆文如披沙简金,往往见宝。”然后,又发表自己意见说:“益寿轻华,故以潘为胜;翰林笃论,故叹陆为深。余常言陆才如海,潘才如江。” 《诗品》 这一夸不要紧,不仅陆机、潘岳有了权威定评,“陆海潘江”后来也成了人们比喻文才渊博的专用成语了。唐王勃《滕王阁序》就写道:“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当然,评判文人夸得最艺术、最到位贴切、最简洁也最让人服膺的,还恰恰不是文学评论家,而是个圈外人。苏东坡在翰林院任职时,曾问一善歌的幕僚:“我词比柳词如何 ”对方答道:“柳中郎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执铁板,唱‘大江东去’。”三言两语,清清爽爽,便分清了“婉约派”与“豪放派”的不同特征及美学价值,还狠狠地夸了东坡一回,不仅“东坡为之绝倒”,如痴如醉,后人也为之绝倒千年,余韵无穷。
评判文人夸得这么有艺术,有见地,有分寸,如今已难得一见,近乎广陵绝唱了。而充斥于当今某些文人之间的那种肉麻庸俗的评介,廉价空洞的吹捧,毫无原则的溢美,不得要领的盛赞,听了则只能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