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光曲》(1934)编导:蔡楚生 主要演员:王人美 韩兰根
《风云儿女》(1935)导演:许幸之 主要演员:袁牧之 王人美
《十字街头》(1937)编导:沈西苓 主要演员:白杨 赵丹
《洪湖赤卫队》(1961)导演:谢添等 主要演员:王玉珍
《英雄儿女》(1964)导演:武兆堤 主要演员:田方 周文彬 郭振清
《小花》(1979)导演:张铮 主要演员:陈冲 刘晓庆
《红高粱》(1987)导演:张艺谋 主要演员:巩丽
中华读书报记者祝晓风(以下简称记者):先从这套书说起吧。您和陈景亮先生一同主编的《百年中国电影精选》,就要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今年,其实从去年开始,就有不少关于中国电影史的书出版,《百年中国电影精选》与其他的书有什么不同呢?请您谈谈你们编辑这套书的缘起。
邹建文:编这套书,当然首先是因为今年恰逢中国电影百年,作为一名电影专业人士,我觉得有责任、有义务为中国电影百年做点事。陈景亮先生也和我有同感。他也是一位有着高度的责任感、十分热爱中国电影的专家,对中国电影史素有造诣。我们编这套书,使我们有机会走进中国电影的宝库,重温中国电影的光荣历史和伟大传统,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
我在多年的电影工作中深切感到,中国还缺少一部系统的电影作品集,逐年地把重要的影片和相关资料列举出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样一部书,而这对我们研究中国电影史、研究中国现代文化史,是非常重要的。《百年中国电影精选》就是最大限度地把这一百年的重要影片以文字的形式保存下来,以影片来串联起中国电影的百年历史。我们特别加强了对每一部影片的背景点评和人物介绍两个部分,可以让读者在阅读时,通过一部影片,了解这部影片的产生背景,延伸下去,这一部部影片就构成了一部生动的中国电影史。这可以算是本书的一个主要特色了。
记者: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比绝大多数读者更早地读到了这套书的内容,它还兼有资料性和可读性。中国电影一百年,总共生产了多少部影片?
邹建文:仅就故事影片(含戏曲片)而言,大约有6800部左右。从如此浩瀚的影片库中遴选精品,无疑是一件十分巨大而又繁复的工作。我们商定了这样的选片原则:除了那些公认的经典影片外,尽量涵盖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特点、不同风格样式的代表性作品,如此计算下来已近千部。所选片目,以时间为线索,编辑为四卷,每卷分上下册,这四卷包括:早期中国电影、新中国电影、新时期中国电影、跨世纪的中国电影。另外,为了加强这套书的信息量,我们还编撰了百年中国电影大事记、百年中国电影总目录以及百年中国电影在国内外获奖目录。
记者:听说编撰这套丛书前后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和中国电影“亲密接触”,您一定对电影感慨良多吧?
邹建文:回顾百年中国电影,可以说群星璀璨、佳作如林;从总体上说,中国电影一点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电影大国的电影逊色。从1905年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开始,这一百年来中国电影虽有沉浮,但仍创造了许多辉煌。在中国电影的萌芽时期,郑正秋、张石川等中国最早的电影导演,就拍出了《难夫难妻》、《劳工之爱情》、《孤儿救祖记》、《火烧红莲寺》等多部既叫好又叫座的影片,使电影由最初的舶来品逐渐转变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的一种消遣方式。进入30年代、特别是在左翼电影出现以后,孙瑜、沈西苓、史东山、蔡楚生、夏衍、田汉、袁牧之、费穆、吴永刚等一批优秀电影人又拍出了《春蚕》、《渔光曲》、《神女》、《大路》、《马路天使》、《十字街头》、《夜半歌声》等优秀影片。抗战胜利以后,一批知识界的精英人物进入电影界,曹禺、黄佐临、柯灵、沈浮、张骏祥等拍出了《小城之春》、《八千里路云和月》、《万家灯火》、《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经典电影作品。
记者: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建国以后,大概是1959年“十年大庆”那批献礼片,真是名片荟萃啊,像《青春之歌》、《林家铺子》、《林则徐》、《风暴》、《战火中的青春》、《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五朵金花》等。这些作品都与中国社会的现实紧密联系,生动地反映了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和社会生活,体现出中国文艺的现实主义传统。
邹建文:坚持现实主义传统,的确是中国电影最突出的一个特点。这种传统在1949年以后的电影作品里更加凸显。新中国的第一代导演水华、崔嵬、成荫、凌子风、谢晋、谢铁骊等导演的作品《白毛女》、《南征北战》、《董存瑞》、《红旗谱》、《英雄儿女》、《冰山上的来客》、《烈火中永生》、《红色娘子军》等都印证了这一点。1979年改革开放以后成长起来的吴贻弓、丁荫楠、郑洞天、黄蜀芹、黄健中、滕文骥等导演拍摄的“反思电影”,诸如《神圣的使命》、《生活的颤音》、《巴山夜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苦恼人的笑》、《天云山传奇》、《牧马人》等也都坚持了这一传统。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张艺谋、陈凯歌、黄建新等在专注于这一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的同时,他们的影片《黄土地》、《红高粱》、《黑炮事件》等在电影表现的美学意义上又向纵深方向进行了新的开拓。
记者:记得早期的一位电影评论家说过“影戏为人生”,影戏可以“宣传文化、改善社会”,它可以“传达一种感情于他人,而这种感情能令人幸福”。
邹建文:是的,按照一些电影理论家的说法,中国早期电影人和观众对电影的认识,是通过观看影片逐步认识的;而这种认识更多地是从感觉和体会中得出,它自始至终伴随着感同身受的情感体验。
在中国的文化传统里,作品的思想内容从来受到重视,接受这个传统的人,都会认为文学作品的内容直接影响作品的社会效果。所以,中国电影理论从其诞生之日起,便具有明确的自觉意识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始终贯穿着一种为人生、为社会的艺术精神。
记者: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精神,是否还表现在长期的电影评论和电影理论中?有种说法,中国电影自诞生以来,逐渐发展出社会派电影、人文派电影、浪漫派电影和商业派电影。但不论哪种流派、哪种风格的电影,其特色、主张都很充分地表现在相应的评论话语和理论建树中。
邹建文:我认为,这恰恰也是百年中国电影的另一个十分宝贵的传统。我们看到,每次电影高潮时期,都是电影创作者和评论者关系最为密切、水乳交融的时候。在电影之初,很多电影一线工作者本身就是评论家,比如郑正秋、侯曜,他们既是导演、编剧,又是杰出的评论家,他们用他们的理论指导着中国电影前进的轨迹。1932年,由“左翼”剧联领导的“影评人小组”在上海成立,主要成员有王尘无、石凌鹤、鲁思、唐纳等。他们利用各大报刊发表了大量文章,对当时电影创作进行评论,肯定艺术上的探索和创新,支持并帮助电影艺术家的进步和转变。文革结束后,电影界思想出现了空前活跃的局面,一方面总结历史经验和教训,对电影与戏剧、文学的关系,电影美学及本性、电影民族化等等这些电影的基本问题进行热烈讨论和重新评估,同时许多西方现代、后现代理论被引进中国,形成了建国后从来没有过的学术探讨热潮,理论界的活跃大大拓展了电影工作者的眼界,程度不同地影响着创作者的创作。这个时期向观众介绍国产电影的杂志《大众电影》最高发行量曾经达到980万份,当时该刊物搞的“十人影评小组”,请当时文化界比较知名的文艺评论家和影片创作者面对面交流,坦诚交换对影片的各自看法。只有在创作者和评论者的良性互动中,才会出现让观众喜爱的优秀电影作品。
记者:面对百年电影精品,您觉得我们最应该学习和借鉴的是什么?
邹建文: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当然很多,但我觉得梳理百年电影,任何一部能让人记住的电影,首先是都有一个好故事,凡是能流传下来的影片,往往都是故事有趣、情节曲折、有喜有悲、浅显明白。这就是说电影剧本的好坏对影片的成功是至关重要的。据著名导演谢铁骊回忆,《早春二月》分镜头剧本共有474个镜头,而夏衍精心批改之处,竟高达143个镜头,如果再把涉及音响效果的批注算上,大约有160多个。事实上,作为当时中国电影的最高领导者,夏衍对于经他审看的电影文学剧本和分镜头剧本的修改,难以数计。正因为对剧本的严格把握,五、六十年代才出现了让我们难以忘记的《董存瑞》、《小兵张嘎》、《五朵金花》等一批经典影片。还有谢晋拍《芙蓉镇》的时候,请了许多电影理论家、剧作家,剧本讨论了好多次,不断地修改。有了好故事,也就有了一个个能留在人们记忆中的人物,而这些人物也就造就了一代代人痴迷和回忆的电影明星。因为,正是他们将一个个虚拟的命运和情感故事,或者人生的梦想,以直观形态营造出来,从而连接了观众的个人体验。电影造就明星,明星使电影驰名,百年历史,时代不同,好电影诞生好明星,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无论为什么拍电影,怎样拍,都要让观众喜欢,这就是说要懂得市场。中国第一部电影是戏曲片《定军山》,这看似偶然,实际上背后原因很简单,就是谭鑫培是当时的京剧名角,当之无愧的市场明星,观众喜欢看。从百年电影历程中我们看到,电影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的,时代变化了,观众的欣赏趣味也要发生变化,电影要适应变化口味的观众,也要随之变化。1928年张石川、郑正秋拍摄的影片《火烧红莲寺》,红遍中国,三年内连拍18集,万人空巷。30年代后由于抗战的爆发,中国陷入生死存亡的关头,众多百姓处于颠沛流离状态,贴近平民生活、反映百姓疾苦的左翼进步电影,又赢得了观众的心。1934年蔡楚生拍摄的《渔光曲》连映84天。40年代最受观众欢迎的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更是连映100天,观众达到7.12万人次。50年代建国之初,观众对战争都很熟悉而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因此反应战争题材和新生活的电影受到观众欢迎。80年代初关注农村生活的影片,对文革进行反思的影片以及娱乐性强的影片,90年代冯小刚的贺岁影片,都非常受观众欢迎。历史已经证明,电影必须首先尊重观众,尤其是在当前这样一个日益开放的社会,观众已经不是一个被动的接受对象了;如果创作者不考虑观众的需求,那么就没有理由去抱怨观众离开我们的电影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国家电影政策的逐步放开,电影的产业化和商品属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进入电影的拍摄领域。在市场多元化的需求下,商业性的贺岁片和国产主旋律大片、明星电影、艺术电影和文化电影,以及先锋前卫的经验个体写作,各个代层、各种类型和风格的影片都出现在银幕之上,这就是当前进入新世纪以后我们的五彩纷呈的银幕。
记者:这么多想法,都体现在这套书中了吗?
邹建文:还是让影片来说话吧。几十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以论代史”,对影片本身的分析很少。我们这次编这套书,希望对此做一个矫正,那就是以影片为主,“以片代史”。同时加强对每部影片的单片文本的分析,加大资料性和信息量,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但因人力和馆藏有限,很多地方仍是不尽人意,疏漏与不足之处,还望多加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