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宁
如果我提问12月9日是怎样一个节日,恐怕大多数读者都难以准确地回答,其实很简单,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诺贝尔奖,每年都选择这一天举行授奖仪式。12月9日,阿尔弗勒德・
1933年初冬,侨居法国的俄罗斯作家蒲宁去市区看电影,路上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此时此刻,在欧洲的另一边,正决定着我的命运 ”然而一跨进剧院,他就把遥不可及的斯德哥尔摩忘到了脑后了。正看得津津有味,黑暗的放映厅里响起一阵放轻了的脚步声,一道手电筒光照过来,有人碰碰蒲宁的肩膀,压低声音,庄重而激动地告诉他:“斯德哥尔摩来长途电话 ”这个电话立刻使他本来贫困潦倒的生活戛然而止,以至后来他站在巍峨的领奖台上,在演讲中 无线电正把他的声音传向整个欧洲 也承认:“在我作家生涯所有的欢乐中,现代科技的这项小小的奇迹――也就是从斯德哥尔摩挂到格拉斯的这个长途电话,给予作为一个作家的我以最大的喜悦。”
在讲坛上蒲宁还追忆道:他从剧院返回家时走得很快,但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还有隐约的遗憾――为没能看完那部精彩的电影。他说:“此外就是抱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不相信通知我的是真事。”然而事实打消了他的怀疑,远远地可望见郊区的山坡上,他的家宅从上到下灯火通明,而平日里这幢坐落在荒芜的橄榄园中的贫寒农舍,一向是寂寞冷清的。他在日记里写道:“于是我的心一下子忧伤地揪紧了……我的生活发生了某种转折 ”
读到这一段文字,我深深同情作为流亡者栖身异乡的蒲宁,因为我从他身价的瞬间万变中联想到灰姑娘和冰晶鞋的故事。看来,童话永远不可能从无法评说的生活中绝迹。
还有一幕激动人心的场景,对于几乎所有获奖者都是相似的:从各国首都陆续挂来的长途电话,用不同的语种表达着同样的意思;而邮差也会不停地按响门铃,送来从世界各地发来的贺电;客人携带的花篮、记者高举的镁光灯,使获奖者恍然以为处在世界的中心,接受全世界的注目。这些,都与荣誉俱来,都是荣誉的表现形式。
难怪希腊神话里特意安排了一位幸运女神,以手持金苹果的姿态,裁判着芸芸众生的心潮起落。那落在头上的彩球能使某个人一生产生出戏剧性效果。想到这里我有点感叹,记起了那个拾捡到百万英镑的美国青年 马克・吐温小说中的人物 ,他获得了很多浮华的赞誉――然而其实什么也没有,至少在内心深处一贫如洗。一切并非仅依靠运气就唾手可得,否则它无法构成真正的信仰。
通向诺贝尔领奖台的路究竟有多长 只有心灵知道,只有脚步知道,如果把所有亲自领奖的获奖者的演说稿搜集在一起,相信那将是一部可歌可泣、百感交集的心灵史。
(本文摘自《晚上8点的阅读――与大师的精神对话》,洪烛著,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