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良
读书报:我看到网上有一篇评论说,暴雪公司的产品中只有《魔兽世界》属于网络游戏,而张潇艺所玩的《魔兽争霸》只是能够联
网的单机游戏。因此,您以网络游戏成瘾为由去起诉生产《魔兽争霸》的暴雪公司是不合适的。评论者打了一个比方说,这就好比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闯了祸,你却起诉他的二儿子一样。您承认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搞错了吗?
张春良:就这个问题我请教了专业人士。他们告诉我,网络游戏有两类:有的必须连接到互联网才能玩,单机状态下则不能玩;有的则是在客户端安装软件,然后通过互联网同其他人联机玩。张潇艺所玩的《魔兽争霸》属于后者,归入网络游戏的范畴是没有问题的。
读书报:评论者还指出,导致张潇艺自杀的直接原因是他在网吧能够连续玩36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成人也会神志不清,更何况是个小孩子,这就让自杀成为可能。网吧禁止通宵和小孩入内,网吧连犯两条,因此,如果发起诉讼的话,首先应该起诉网吧。您认为呢?您为什么选择游戏开发商为诉讼的对象?
张春良:导致张潇艺沉溺于游戏以及最终自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对于这个悲剧,游戏开发商、网吧、监管部门、家长以及学校都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我们并不是要求游戏开发商承担全部责任,但如果谁都撇清自己的干系,那张潇艺之死就真成了无头冤案。
另外,作为一个公益诉讼,我们的目标不但是要为张潇艺讨个说法,而且是希望类似的悲剧今后不会在别的孩子身上重演。我们希望,通过对问题全面深入的讨论,可以影响我国互联网法律和公共政策的制定,推动网游产业走向规范。因此,我们选择了游戏开发商为诉讼的对象。
读书报:还有人对您发起诉讼的动机进行猜测和批评,有人说:“如果他真是公益大使,我们将给予他最良好的祝福。如果他是利用网游所存在的问题,而为自己的创作寻找素材,甚至只是对书进行推广的话,那我们将对他利用亡者进行炒作和牟利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我本人认为诛心之论意义不大,但您觉得是否有必要为自己辩护呢?
张春良:在这里,我首先要借贵报向新闻界的朋友表示感谢。在这起事件的报道中,很多记者都体现出很高的业务素质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在已经发表的报道中,很少是对我个人的宣传,而大多是对事件和问题的探究和追问。我想,媒体找到我进行采访,是因为这个事情具有新闻价值,而不是别的。
读书报:您在书中称网络游戏为新的“毒品”――“电子鸦片”,这种说法是否过于夸大其辞?
张春良:网络游戏有健康的和不健康的两种,我所关注的主要是不健康的网络游戏应该如何规范。我愿意把我的新书《在网路上狂奔》以及这起诉讼看作对网络游戏产业一个善意的提醒,和对社会的一种警示。我已获得了26位家长的授权,有能力发起一场针对产业内多家公司的集体诉讼,但我目前还不想这样去做,因为那可能会对这些公司在股市上的表现造成很大影响。
网络游戏能够满足人们休闲娱乐的需求,能够为GDP的增长作出贡献,取消网络游戏是不合理也不可能的。但是,一个产业不能不承担社会责任,不能不讲产业道德。网络游戏依靠曲折的故事、精彩的画面、即时的聊天来吸引玩家。网游产业的经营之道正是要“制造沉溺”、“销售沉溺”。从生物学角度看,使人类快乐的物质是大脑产生的内啡肽,海洛因就是直接模拟内啡肽而使人无法自拔。网络游戏通过设定一系列小挑战而使人不断取得小成就,也能使人的大脑产生内啡肽而获得快感。因此,网游上瘾确实和毒品上瘾有相近之处。当然,这个问题牵涉到具体的科学问题,还需要医学、心理学等专业的学者进行深入的研究。
读书报:《在网路上狂奔》封面上有一行人们非常熟悉的英文:Being Digital.这正是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的英文原名。尼葛洛庞帝在那本网络时代的宣言书中写道:“计算不再只和计算机相关,它决定我们的生存。”您如何理解这句话?
张春良:网络游戏是科技发展的产物。一种新事物存在负面效应其实是很正常的。恐怕今天的我们已不可能像几年前那样对互联网一片欢呼之声了。对于高科技产品,我觉得应该采取的态度是:平淡的对待,正确的使用,冷静地评价。
读书报:《在网路上狂奔》虽然是从网络游戏的角度切入,但它实际上宣告了几个相关产业――包括网游生产、网吧,甚至IT产业的很多环节――的原罪。您不担心自己对产业界的声讨触怒某些人吗?
张春良:对网络成瘾现象的关注,我有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过程。目前来说,我对这个产业的态度是善意的、理性的,我的批评和主张也是建设性的。我相信,高科技行业内的很多从业者都是有学识、有思想的,他们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