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关于湖水或至纯至美的一种瓷

2005-11-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这是个异常闷热的夏天。很多东西包括那被称为麦莎的台风都从上海一一错身而过,而我也在一段极度封闭与杂乱的日子以后,变得异常敏感和落落寡欢。“我就要动身走了/因为我听到/那水声日日夜夜轻拍着湖滨/不管我站在车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都在我心灵的深处听见这声音”――那来自爱尔兰叶芝的诉说与念叨,有着一

种奇特的暗示般的安静力量,仿佛传说中“徐徐下降”的茵纳斯弗利岛会在深夜的湖水中向我俯下身来。

是的,湖水,那些亲爱的湖水们,它们是这个世界留下美好与可能的蛛丝马迹,只有在最幽暗的夜里才可以慢慢嗅出气息――如同我始终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宿命地与湖水息息相关――那些被湖水围住岁月的人,他们那宁静忧伤的头脑和内心像宝藏一样吸引着我,就像梭罗说的那样:“一个湖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浅。”

徐鲁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那个住在东湖边、将自己的写作比作落叶一筐的徐鲁,他凝思的眼神总是让我想起海子的诗句“花色的土散着香气”。还记得第一次在网络上读到徐鲁写湖的大段文字时那种屏住呼吸的感觉,在深夜的寂静的书房,当风若有若无的穿行而来,我看到的那片文字居然是用一种幽暗的蓝色显示出来的。我至今还记得我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移动鼠标,生怕过大的动作会将这些天籁般的文字遗失:

“这时候,我觉得整个湖只是属于我们这两个生命――不,再加上那只小小的水蜘蛛,三个生命的。我们和平共处,互不打扰,也许,应该说是在彼此欣赏呢!当小野凫机警的在水中央做完了它的早操,天已大亮了。湖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暗金色和完全的玫瑰红色……”

我多么清楚地记得,当我读到“随着一些银亮的小鱼的跳跃,小野凫也突然振翅飞起,离开湖面,像箭一样直射远处去了”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细若游丝的音乐,让我全身灵魂一悚,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晨曦的降临,没有什么比萨福那“女王般的黎明”更能恰切地表达那时的心情,在那个春天的黎明与清晨,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到,美原来是可以那么地猝不及防与浑然不觉的,仿佛是春天里最细致绵密的雨,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一寸寸地浇透啊。

所以,在心底里一直都觉得认识徐鲁是冥冥中的一个秘密。这秘密从一开始就和湖水天然相系。而当我在稍后些得知他在东湖边真正居住了十多年,那一刻我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惊喜与恍惚,我几乎要分不清这一切秘密的来源,到底是徐鲁文字的细腻与华美所带来的心灵冲击与震颤,还是我内心深处对于东湖那连绵不绝的眷念与怀想?

唯一可以让我肯定的是,尽管将“每一片落叶都写成长诗”的天才离这个时代越来越遥远,可阅读徐鲁的文字还是能让我们记起与此相关的一切理想――当徐鲁用文字记录下他穿越欧洲那些满怀梦想的异乡的夜晚,仿佛在冥冥中含有一千种乡愁的滋味,无论是罗马、威尼斯与波洛尼亚乡村的池塘,还是去看望莱辛的行走在春天里的火车,让你会觉得一种穿越时空的会晤与邂逅是多么的神奇美妙,那些微笑颔首与会心叹息仿佛就弥漫在空气之中――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只有他的精神源头而并非生命源头,才是他的家乡……每一位作家最终都是在创造他自己的先驱者。埃利蒂斯在创造荷马;圣琼佩斯在创造但丁;拉封丹在创造伊索;里尔克在创造荷尔德林;希尼在创造曼尔德施塔姆……有了先驱者,才有家乡。”

于是,习惯在书籍中旅行、沉思与创造的徐鲁,将精神的不羁狂放和情感的温存细致糅合打磨在一起,让我们感受到他文字里独特的属于男性的妩媚,才情和迷醉。是楚楚动人的,也是激情澎湃的。那里有着拜伦与普希金式的高贵华美,也有着安徒生式的忧郁羞怯,更重要的是,徐鲁那来自胶东半岛悲苦的童年与少年时光,给了他无尽的思念与缅怀、热情与忧伤,那是困苦的生活给予一个作家最深厚的精神财富与底蕴,也是徐鲁写作中最初与最直接的灵感源泉。

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使得徐鲁那些充满了唯美气息和欧化色彩的句子,有了一种平实、宽阔而朴素的底色――当他用一种几近白描的手法描述他孩提时代的乡村野菜、小毛驴以及贫穷善良的农人们,那不自觉流露着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有着怎样的一种直抵人心的温暖力量。难怪徐鲁不止一次地将勃洛克的诗句写在自己文集的扉页:“我坚信,我如此热爱的一切/绝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贫困生活的全部颤音/这不可思议的一腔热情”。这是所有优秀作家共同的精神底色。

天才的诗人与作家一定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可以从所有的语言、生灵和空气中嗅出美与天真,听见心脏怦怦跳动与血液汩汩流淌,他们与生俱来的直觉和敏锐,罕见而天生的文字组接才能,是洞穿了语言的旁骛繁杂后抵达的质朴、简约与通透――阅读徐鲁的文字,你同样能感受到这一切,那种干净深厚得不动声色的能量,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能击中你的穿透力,让文字在一瞬间获得犹如子弹般金属的质地:“花朵和叶子,可以有许多,根茎却只有一条。而且,茎里有的,种子里早已有了。”

和徐鲁慢慢熟了的时候会叫他老橹,而他呢则自说更恰切的称谓应该是老橹破船,你看他就是这样,天生有顽皮的幽默感,常常让人忍俊不禁。对于我而言,更愿意将他想象成东湖边有些岁月和阅历的浆橹――是被许多的掌心磨光滑了散发着人间气息的;是在湖边静默沉思让幸福的落叶铺满的;还是寻觅的与缅怀的,是将那些芬芳的句子写在湖水之上,温暖而亲切的……

但愿未来的岁月中,他在淡定从容与温情脉脉中缓慢地写作,那些被他锻造的词句,仿佛珍贵的尘土,即使沉默着也是光华灼灼,也正如徐鲁自己所说:“沉默,也是一种聆听”。而最后我想说的是,他的那些文字必将辗转、奔走与流传,因为,那不是别的,只因为那是,来自湖水深处的一种瓷,至纯至美。

(星月书坊丛书:《童年的牧歌》、《看芦花飞舞听蟋蟀歌唱》、《记得校园蝉鸣时》、《在午夜的书房里》、《异乡的夜晚做梦的地方》,徐鲁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9月第1版)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