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名是笔杆子发表文章时签署的别名。我国古代无笔名之说,但有表字、别号、室名之类,其性质用途与笔名颇有相通之处。尤其是古代文人的别号室名,如苏轼别号东坡居士,王守仁因筑室故乡余姚阳明洞,人称王阳明,于是两人就以苏东坡与王阳明行名于世,原名却反被世人生疏了。这种情况与现代作家因长期使用某一笔名,
中国现代文坛,极大多数作家都使用过笔名,有的多达数十个,有的干脆以笔名取代了原名。使用笔名的原因,总的说来,是为了便于撰文发稿;具体细说,约有下列数端:
避免麻烦,有利于发表自己的观点笔名是一种化名、代名,作者使用笔名,总有一些不愿披露真名的原因,为避免引起文字麻烦,特用笔名行世。此类笔名通常见于学术争鸣或发表自以为尚不成熟的文章。
学术争鸣是一种思想的交锋,真理的探求,论辩的双方总是各执一端,观点相左,但论辩者的人际关系却并不一定互相对立,有的可能是同学好友,有的是师生关系,上下级关系,有的在同一单位工作。如果使用本名展开论辩,就会碍于情面,或因其他原因,不敢放笔为文;但用笔名,则可直抒己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有的作者因为在报刊发表自己尚不成熟的观点,或为了有助于稿件的采用,也使用笔名。邓拓在《燕山夜话》中有这样一段话:“谁也不必讳言,有些人看文章的好坏,是以作者有没有名声和名声大小来做判断的,这使作者本人有时也很苦恼。署一个笔名就省去这种麻烦,说好说坏只看文章如何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常常遇见许多作者有些学习和研究的心得,但是还不很成熟,用他的本名写文章发表,似乎反而觉得不够郑重,用一个笔名发表就比较好。好处表现在两个方面。一则在作者方面,即不必考虑万一意见有错误而发生什么不良影响,又可以对自己发表的意见大胆负责。二则在读者方面,对于这种意见如果有不同的看法,更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于发表某些批评和商讨的文章。”
迫于环境,使用笔名以避嫌在现代文学史上,不少作家因为言论不自由,为了避免文祸,不得不经常使用笔名避嫌,这实际上是一种笔战艺术。
署名多变,活跃版面有的作者经常在同一家刊物或报纸上发表文章,有时甚至同时发表数篇文章,如果老是署同一个名字,今天某甲,明天还是某甲,前面某乙,后面又是某乙,读者就会觉得单调,而用笔名变换一下,版面就活跃多了。此种笔名,有的出于编辑之手,是编辑临时代拟的。
不求闻达,故意隐姓埋名这话似乎说得有点奇怪,应稍加说明。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肥”。有的作者性格特别,他文章是要写的,但不想就此扬名,因而有意隐姓埋名,示人以不可测;也有的作者因视某些文章为雕虫小技,算不了什么名堂,但能换几块稿费还是好的,于是随便化上一个笔名,这是别一种形式的“不求闻达”。
作者使用笔名有着种种原因。总的说来,使用笔名的好处是隐身、灵活、便捷。
中国现代作家的笔名十分丰富多彩,如鲁迅、巴金、冰心女士、落华生、林语堂、老舍……。严谨作家的文字总是字斟名酌,反复琢磨推敲,以至于“吟稳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当他们在给自己命定一个笔名时,自然更要深思熟虑,独辟蹊径。探讨一下作家的笔名艺术,不仅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作家的生平、思想与独特情趣,而且对丰富取名艺术也是很有启发意义的。
通过作家的某类笔名,可以看到他们丰富复杂的思想性格和人生态度。许地山在1923年写过一篇著名的散文《落花生》,文章主要记述童年时,姐弟们在“收获节”晚上和父亲一起讨论花生品格的一段生活故事。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父亲经由概括花生的好处,引出了做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伟大、体面的人”的人生道理,启发孩子们要像落花生那样,质朴无华,埋头工作,有益人类。父亲的这番谈话,给少年许地山留下深刻印象,直接影响到他后来的人生志向,并长期以“落华生”(即落花生)作为自己的笔名。
曾在辛亥革命后佐助袁世凯行帝制的刘师培,早先却“左”得出奇,他字申叔,取笔名叫“激烈派第一人”,意思是宇宙之大,唯他最“左”,最革命。他在1907年流亡日本时,曾设计过一个实行极端平均主义的社会方案,他设想不仅土地、生产资料、产品和财富等统统公有,而且“人人衣食居处均一律”,穿一样的服装,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房子。但后来,这位最“激烈”的人却由“左”转向了右,竟然拥护起帝制来了。“激烈派第一人”,透过这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笔名,不正可以看到刘师培复杂性格的另一面吗?
一些研究现代文学的人总爱对作家的笔名寻根究底,其实并非每一个作家的笔名都有什么 微言大义 ,寄寓着什么深刻内涵。
例如“巴金”的来历就很平常。巴金,原名李尧棠,字芾甘。关于“巴金”这个笔名,他曾坦率地在文中写道:年轻时在法国,“我因身体不好,听从医生的劝告,又得到一位学哲学的安徽朋友的介绍,到玛伦河畔的小城沙多 吉里去休养,顺便在沙城中学念法文。在这个地方我认识了几个中国朋友。有一个姓巴的北方朋友(巴恩波)跟我相处不到一个月,就到巴黎去了。第二年听说他在项热投水自杀。我和他不熟,但是他自杀的消息使我痛苦。我的笔名中的‘巴’字就因他而联想起来的。‘金’字是学哲学的安徽朋友替我想的,那个时候我译完克鲁泡特金的《伦理学》前半部不多久,这部书的英译本放在我的书桌上,他听见我要找个容易记住的字,便半开玩笑地说了‘金’。”于是,中国现代文坛就出现了“巴金”这个响亮的名字。
巴金还有一个笔名叫“余一”,余一合写就是“金”。由“余一”又产生了余三、余五、余七等笔名,根据“巴金”的谐音又衍化出“比金”,这些笔名都是非常普通的。
夏衍也署用过一些十分平常的笔名,但其来历却颇风趣。40年代初,夏衍在香港《华商报》任职,有一天,他偶然见到这样一副对联:“凤游云海,鱼跃江天”,以为写得不错。正巧他给《华商报》撰稿需要化用一些笔名,于是顺手牵羊,一下子产生了四个谐音笔名:冯由、浑海、余约、姜添。浑海有时也直接写为云海,余约又衍化出余伯约。当时的《华商报》副刊首篇署名文章几乎全是这些笔名。
有一类笔名是作家寄寓乡情乡思的产物,如郭沫苦之“沫若”,但这还要转一个弯,读者才能明白。有些作家干脆就用故乡地名取作笔名。如陈望道系浙江义乌人,他有一个笔名叫“一个义乌人”。又如章太炎之“余杭先生”,蔡元培之“会稽山人”,巴人之“剡川野客”(巴人系浙江奉化人,奉化有剡溪)。
五四时期,冰心首创用性别取作笔名,自称“冰心女士”。后起摹仿者层出不穷,著名的有黄英称“庐隐女士”,冯沅君称“淦女士”,谢冰莹称“冰莹女士”,石汝璧称“评梅女士”,张近芬称“C・F女士”。说来有趣,冰心还有一个笔名叫“男士”。
大概是雅兴所致吧,有些男性作家就用“女士”作笔名,如赵景深取作露明女士、爱丝女士,张若谷取“刘舞心女士”,端木蕻良也有一个女性笔名,叫“红良女史”。柳亚子在给《女子世界》写稿时曾署松陵女子潘小璜,周作人刊发在《女子世界》上的文章则署名为“萍云女士”、“碧罗女士”。
周作人的笔名很多,他在《我的笔名》一文中说:因为鲁迅用“孤孟”为号,他就用“起孟”为号。1909年春夏之间,章太炎给他们写信,称为“豫哉启明兄”,于是周作人从此就以“启明”为名,并衍化出岂明、难明、开明、恺明等笔名。
现代文坛还有不少用外文写的笔名,有的是作家名号译音的缩写,也有的别有含义。如鲁迅的R・S,茅盾的M・D,朱自清的P・S,郑振铎的C・T,陈独秀的C・C生,冯乃超的N・C等。有的笔名是外文的读音汉写,如郭沫若的笔名“爱牟”,系英语“I”(我)的读音,“麦克昂”是“maker”(作者)的读音。
作家的笔名形形色色,不拘一格,有不少笔名是在文字结构或读音上做文章,独辟新径,耐人寻味。有的是依据原名谐音取作笔名,如徐茂荣(原名)―徐懋庸,严文锦―严文井,陈光美―陈荒煤,何其芳―和其放、何启放,叶鼎彝―丁易,吴组缃―吴祖湘、吴祖襄,童天鉴―田间,吴席儒―吴奚如。有的是将原名省略一字,如萧秉乾―萧乾,吴春晗―吴晗,孙怀谦―孙谦,何孝达―何达。
有的将原名颠倒,然后谐音。如刘绶松,笔名宋漱流,即刘绶松之颠倒“松绶刘”的谐音。文淑阳是杨述的笔名,翻过去就是阳淑文(杨述之文)。
也有的是用拆字法衍化出笔名,如曹禺原名万家宝,将姓氏“?”拆为“草”(谐音为曹)与“禺”两部分,化出“曹禺”。安危原名王寄云,将“王”姓拆为两半,衍化出另一个笔名“于一”,又有“于恋一”。绀弩姓?,有三个耳字,于是化出笔名耳耶(仍是三个耳)。由耳耶又谐音为二鸦。他在香港出版的一本杂文集叫《二鸦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