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数与数术札记》(中华书局出版)其实是我的读书笔记。记得20年前,有位朋友对我说,你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学者,你的专著必须能被像三联书店这样的出版社接受!我身处出版界,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于是,我用了10年的业余时间,专攻“数术”,终于写出《数术探秘》,于1994年在三联书店出版。
但是
读书有不同的方法,写作也有不同的方法。对于我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人,方法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在出版人中,我非常敬佩钟叔河“学其短”的观点,他把编辑做成了学问,悟出许多好的道理;我还钟爱陈原《总编辑断想》的写法,他说是学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著作那样,尽力写成一些“警句”!而于我,由于没有他们那样的学问和智慧,只会模仿,在形式上把文章句式做得短小,却也迎合了我生活的零乱和懒惰。
本《札记》的构成,我不但考虑内容,还额外地对“形式”下了一番功夫。比如目录的排法,我比照了许多学术著作的样式,最后采取了列维 布留尔《原始思维》的检索方式;还有其中的插图,我与美术设计家郑在勇先生几番交流,力求在细微处,表现出某种精神的存在。什么精神?那就是一个职业出版人的品位与功力。它们当然不是“编辑要学者化、专家化”之类的大道理,只是在读写的背后,隐藏的一些潜意识:
其一是“附庸风雅”。我们知道,编辑的主要工作是与学者交流。靠什么“交流”?当然是知识。没有知识,就会丧失起码的话语的能力,只能听从、屈从、盲从或不从。问题是这一个“从”字,不但让我们陷入无知的苦恼,还会使我们失去编创之间相互沟通的趣味与风雅!那做编辑还有什么意思,真的不如去卖杂货。有言道:编辑做不了大学者!我们却可以通过略知一些学问,努力去做学者的“附庸”!如何?
其二是“以假乱真”。眼下真学者不断涌现,假学者也不少。其实有些真的也是半真半假,有些假的也是半假半真。市场经济么,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那也是一种“繁荣”!关键是难为了我们这些出版人。怎么办?没有办法,只好“深入敌后”,以假学者的身份去搞一点真学问,让我们的职业好玩儿起来!你真的不妨体验一下。
其三是“中饱私囊”。你看,学者满眼是书,编辑也满眼是书;但学者的书是自己的书,编辑的书却是别人的书。作为编辑,只编书不看书,只卖书不爱书,都是非常可惜的。学者在你身边,他们不单是作者,还可以成为你的导师;书籍在你身边,它们不单是商品,也可以成为你精神的私有财产!许多大编辑都好说:“我现在太忙,将来有时间一定要读什么、写什么!”可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事却等不得。
说出这三点,有些露出了我俗人的本相。搞什么学问,无非是弄一点小巧,再若隐若现地流露出一些内心的陶醉!其实,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出版工作的沉浮让我有了些许空闲,可以抽暇整理出这部书稿,可以做出上面如此絮絮叨叨的思考。人的生活,真的很需要有一些波折,局部的僵死有时会激发出更大的活力!
写到这里,不由得又感慨起来。其实做人,最难得的是能否始终如一,不为势利所改变!我们与生俱在的阅读,才刚刚开始。 (本文系《数与数术札记》后记,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