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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大哥,别玩文字了,玩赛车吧!

2006-02-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子尤 我有话说

韩寒

在我眼中,韩寒的出书历程,其实用几个字就可以概括了:喷出《三重门》(要吐胸中积蓄之气);漱出《零下一度》(剩些素材再理一理);呛出《像少年啦飞驰》(一不小心太过着急);舔出《毒》(毒入骨髓回忆自己);抠出《通稿2003》(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吐出《长安乱》(灵光闪现从头说起);咧出《就这么漂来漂去》(强颜欢笑依旧风靡);呕出《一座城池》(面面相觑看我看你)。

子尤何许人

90年四月出生,从小在北京长大。小学过得很快乐,初中学得也不差。前年三月二十四,胸腔肿瘤闹开啦。从此搬进医院住,从此医院成我家。化疗开刀打点滴,针刀针枪朝我扎。有生有死有意思,想你想我也想他。我爱我恨我享受,我看我写我描画。

现有《谁的青春有我狂》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子尤

不祥的预感

韩寒到现在应该是出过四本小说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分别是:《三重门》,《像少年啦飞驰》,《长安乱》,还有这次的新书:《一座城池》。我是韩寒一如既往的支持者,曾多次撰文表示自己对他的欣赏,不用说,《一座城池》出版,我也是在第一时间买回家的,并是以热切的心情打开书页的,虽然在打开的一刹那,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各种质疑韩寒的大风大浪,我都挺过来了,并依然热爱韩寒,但这次韩寒自己制造的风浪大了点,我有点支持不住了。抛开作者的号召力不算,如果只看《一座城池》这部小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是“非常优秀”,不是“异常精彩”,而是“莫名其妙”!我觉得它实在有点对不住封皮上宣传的:韩寒迄今为止最满意的里程碑式作品。2006年贺岁巅峰长篇小说,50万册起印隆重上市。难道长篇小说就是“巅的这个峰”?50万人一起去买这本书!使我想起小说里多次描写的“万众一起冲”的混乱场面。如果韩寒最满意的是这部作品,我当真要为他的眼光担心了,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一座城池》出版之前,他一直是表示他最满意《像少年啦飞驰》,而那也是部“莫名其妙”的作品。不是因为它妙得已经没法形容了,是因为完全是“不知所云”。如果有人问我,它讲的是什么?我都无法复述。即使《尤里西斯》我都能把情节说一下,但看看《一座城池》,我也要成哑巴了。

除了能从字里行间偶然寻找到一些韩寒的俏皮劲,比如几段针对健叔腿瘸而制造的笑料,我面前就是一堆被抽干了灵气的干瘪的堆积的汉字。韩寒曾总结过小说的几等,说第一等是文字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情绪,难道这本让我除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以外别无其他的书就是第一等的小说?

看不清面目的混乱世界

就在我写这段时,我面前摆着韩寒所有的书,它们叠放在一起,是真真切切的“韩寒的写作之路”。我想,一本好书,是可以让我重复看的,即使只是看那些我喜欢的片段,《三重门》可以做到,而韩寒其他的书至少也可以让我在重复翻时依旧哈哈笑一下,但《一座城池》连这个功能都没有了。在我眼中,韩寒的出书历程,其实用几个字就可以概括了:他是喷出《三重门》(要吐胸中积蓄之气);漱出《零下一度》(剩些素材再理一理);呛出《像少年啦飞驰》(一不小心太过着急);舔出《毒》(毒入骨髓回忆自己);抠出《通稿2003》(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吐出《长安乱》(灵光闪现从头说起);咧出《就这么漂来漂去》(强颜欢笑依旧风靡);呕出《一座城池》(面面相觑看我看你)。

我之所以这样表达我的无奈,是因为我看到韩寒的一些写作特点在《一座城池》中已经表达到极致,已经没得可极了――《一座城池》中,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混乱世界,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混乱人物,做着看不清面目的混乱事情。这其实就已经表达出我想讲的几点了:一是他的写法,他制造幽默的方式,二是他文中世界的混乱和荒诞,三是他是如何塑造人物的。其实这三点同样也是紧密相连的。

韩寒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他是用不真实来塑造荒诞。他在《零下一度》序言里说《零下一度》更能代表真实的韩寒。其实是这样,我们可以从中看见他早期的作品,那些所谓的短篇小说,一路下来都是用夸张来显示幽默,这个特点从他初中就开始了。还有就是他“严肃”不起来,即使在自己编织的本该悲哀一些的情节里,也要说句破坏我们情绪的话,比如《小镇生活》里:“我正纳闷这是仙女下凡还是怎么着,就听见下面的人乱叫,才明白过来是有人跳楼。”那篇小说里还出现了一个主人公夸张到实属罕见的讲述两个人决斗结果不小心把主人公杀了的梦,估计读者看到这儿没有不笑的。韩寒大概在初二时写的《夕阳依旧美丽》让我认识到原来堂堂韩寒也有写俗套“作文”的时候,那里面已经出现韩寒式狡猾的夸张幽默:“沈老师伏在老伴身上哭得死去活来,旁边是正襟危坐的学校领导,马不停蹄地用手绢抹着眼泪。”还有主人公踢球一球把人踢倒,就跑过来收尸,其实哪儿至于到收尸的地步呀?这就是韩寒样式的幽默,从过去到现在,从不敢放肆的作文,到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小说,幽默方式,不外乎如此。

韩寒有一套逐渐形成的属于自己的讲述事情的方法,比如他讲家长打孩子,会这么写:“姓刘的班主任生平第一次热情地召唤铁牛进来。刚跨进教室,铁牛的爹就一脚飞踹,让铁牛刚才那几步是白走了。”

但这种笔法是很冷酷的,甚至是残酷的,不带一丝感情,因为不这样就无法将眼睛练得像X光一样时刻挖掘出人和事中坏的一面并从中提炼出幽默。比如我刚才举的例子,其实是个挺可怜的事情,韩寒一开笔就写出了班主任的“坏”,而铁牛为了让韩寒找出幽默,就挨了他爹一脚。

虽然看他的这种安排很有意思,但时间长了读者会觉得有些烦。而且作者一旦形成了这种视角和写法,就很难再有进步,因为很容易拘泥于对于文字的痴迷。只有将关注的问题扩大,才是改变它的方法。果然,韩寒紧接着就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那就是《三重门》。之前韩寒的习作,都是因为对设计文字的关注,使得里面的世界是为文字服务的,是看不清面目的,甚至会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没有亲近感。连情节,都简单得厉害。像《小镇生活》。《三重门》之所以成功和受到欢迎,就是因为韩寒还稍微在自己一贯的笔法中加入了现实问题,而且加得恰到好处,让读者觉得:“哎哟!韩寒幽默!在现实的基础上又进了一步。”后来再看他以往的作品才知道,韩寒只是在夸张的基础上退了一步而已。他就是描绘夸张出身的人,只是写《三重门》的时候他收敛了一下而已,后来又开始“放肆”了。《三重门》是作者将自己一直以来写作的积累和十几年生活的积累都用上的一部倾心之作,有些人会以为这是一部批判现实,文笔犀利的作品,揭露了一些黑暗等等,但我觉得,韩寒对于批判,对于关注社会黑暗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看什么写什么,即使是揭露也是顺手那么一揭。他可能有的是别人所没有的勇气和放得开。从他后来的作品可以看出,他更在意的还是怎么“玩文字”。

如果我说《三重门》荒诞,没有人会信,其实韩寒在里面也用了荒诞了,也用了夸张了,只不过都是用在比喻上了,比如我现在最先想起来的是林母逼着儿子吃药一段,从最先的弄不出药,到药在桌子上洒的到处都是,到林母的疯狂补救,到林雨翔吃药时的痛苦,充满了不真实的想像,而这些不真实、夸张用在比喻上,却是让人信服的和眼睛一亮的,大家甚至会觉得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而紧接着的《像少年啦飞驰》就退步了,或者是原地踏步。和他那些早期作品很像。里面的世界依旧是灰蒙蒙的,人物也是没什么性格、无所事事的,和批判现实,文笔如何如何犀利,怎样揭露黑暗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比如我现在突然让你说出这里面的一个人物和他的性格是怎样的,恐怕很难说出来吧。他对于塑造人物不感兴趣了,连人物的名字都懒得好好起。所以为什么他四部小说三部是第一人称,两部主人公没名字,有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可以省起一个名字。《三重门》则不同,从罗天诚到沈溪儿,一个是一个,有鲜明的形象。《三重门》一直给读者一种错觉,就是这代表韩寒的水平和他的关注所在(比如对教育制度的批判,善于描写校园生活,笔调幽默犀利,故事真诚动人等等),所以读者们一直期盼他能再写出一本这样的作品。可目前看来好像是再也不可能了!或许韩寒一直满意《像少年啦飞驰》的原因就是他的评判标准只是文字好玩吧!

由此我就要谈到韩寒笔下的“混乱世界”了。他的“混乱世界”什么样子呢?他笔下的人物基本全都是无所事事,前途迷茫的,韩寒在《三重门》后记里写:“写着写着我开始怀疑,这就是自己想要的长篇吗?内容空洞,主人公基本上没干什么事,就这么混混沌沌过着。”可毕竟林雨翔同学还是干了些事情的。韩寒在那句话的后面还补了句说:“可这就是生活。”于是他笔下的人物就越来越“生活”,《像少年啦飞驰》里那帮我已经记不住名字的人在混乱地“生活着”,《长安乱》里的释然小朋友出了寺门也是不知道何处去的,一直到今天“生活在”“一座城池”的哥儿几位。面对他们,我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我只能敬佩他们毅力强,因为我在阅读时一直担心他们的生计,可是他们总是能坚强地活下来,直到最后整个城市已经一片混乱,其实这部小说才应该叫“长安乱”。而《长安乱》叫《一座城池》想起来也不错。

没有玩文字的能力了

我认为他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在《一座城池》中我看到他已经将自己原有的储蓄用完了,是提升的时候了,其中最重要的改变就应该是对于周围环境的描述。他笔下的世界虽然有着我们所熟悉的各种事物,但它充满了杂乱无章,后来他干脆就写了一个《长安乱》,讲过去的事情,其实那也不是真实的历史,那是韩寒自己编造的一个古代,里面人物的行为与举止,都是韩寒样式的。韩寒的《三重门》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在荒诞的事情中再糅合了些真实严肃的事情,而《长安乱》也很成功是因为他干脆把荒诞的事情投放在了荒诞的年代。让它也就无所谓不合理和很荒诞了。

重点看这次的《一座城池》,这部小说描写的就是一个似梦非梦的故事,里面写的梦和真事基本难以分别。韩寒并不想给他的文字赋予多高的意义。如《三重门》里为什么一连出了两次相同的话,韩寒会说那是因为他觉得这话好,他就多用来着,写忘了。这样小的“忘”是可以的,但写作还是应该认真而不该粗心大意。比如《一座城池》第26页,讲健叔摔了以后,第一段的第一句,韩寒写:“一个月以后的一天。”其实从这儿读者就知道健叔是躺了一个月。可第二段的第一句,他又写:“健叔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紧接着他又写!第三段的第一句:“健叔郁郁不得欢,躺了将近一个月。”不知道这属于韩寒写忘了还是可怜的健叔在韩寒的安排下躺了三个月?未免写得太不用心了吧!

还有就是时节的安排,我想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冬天的,但总给我一个感觉是过了一年又到了一个新的冬天一般,因为屡次提到结冰的事,让我感叹这个冬天怎么那么漫长!作者的身份是“刚刚从学校肄业,找了两个月工作”。(10页)他们无所事事时还下棋并“一个月来,棋艺大长”,我不知道这一个月算不算在那两个月里。然后他和健叔不小心“杀了人”,当然也不一定。他们逃了半个月然后会合。这时作者写:“十一月要来了。”(18页)肄业想起来应该是这一年学上完了以后再肄业,这样看日子还对。在健叔摔了以后,作者接着写:“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想起来也就是“十二月要来了”――如果不算健叔躺的“三个月”。在这时,他们结识了王超。紧接着韩寒写:“一周以后,健叔打着石膏回到了长江旅馆。”这样看怎么着也快该十二月了。之后又写:“王超一周会骑车过来几次,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不知道要来多少次,才算到“越来越”的地步,因为一个月只有四周。可在经历租房子买彩票等等波折以后,终于三个人在破房子里幸福地睡觉了,作者竟然还写:“窗外太阳巨大,秋天不舍离去”!这也太“不舍”了!而从这儿又出了86页的事情以后,第148页,作者才写:“十二月来了。”原来刚来!当然,有可能在韩寒的世界里,一个月都是四十多天的,我的现实生活中的质疑可能都无效。因为韩寒写东西太随性,我怀疑他写人物下棋下了一个月都是随便那么一写,几个人物在韩寒的兴致中一条线走下去。韩寒完全是对推敲故事没有兴趣,他的每部小说的结尾都是戛然而止,有点那种不想写了就直接停了的感觉,使我有点联想起车突然刹住的意味。

《一座城池》汇集了韩寒之前的所有写作特点,比如我总结的荒诞写法,在这次的《一座城池》,他更多时候是用在情节上,因为他已经没有玩文字的能力了(除了回忆时回忆出一个“余秋雨”的段落),于是就改玩情节了。这之间的区别就像玩文字是夸张到把人踢倒就跑过来收尸,而玩情节就是真的用球把人踢死了!

如果,为赚钱而写作

由此说到他塑造人物。韩寒不会编故事,所以他笔下的人物越发显得形象苍白,都是只为他倾心的幽默情节而用。其实韩寒之后的几部小说都是他早年写的“小短笑话”的加长、拉长版本,但凡有些年纪大的“年轻人”如这次的健叔,是不是感觉都很像?而从他们身上,我们是不是又能看见《零下一度》里塑造的老刘、磊子?所以说白了,韩寒的小说就两个人物:一个长辈,也不太“长”,比主人公大几岁而已,而且经常是失恋了;另一个就是第一人称或第一男主角,形象模糊。所以《长安乱》之所以带给我希望的一个原因就是那里面没有那个长辈了,换成年纪更大的师父了,当然师父是不可能失恋的。

归根结底,读者依然是希望看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世界的,一个充满理性的世界,里面有亲切的人物,真实的行为,和真实的感情。即使是《哈利・波特》,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是符合逻辑的和打动人的。而韩寒似乎不明白,他以往的小说,即使是最受好评的《三重门》,也是给人一种冷漠冷静戏谑地描写事物的感觉,可那毕竟还能给读者以共鸣,我不知道经历了“城池里的混乱旅行”,读者们的共鸣何来?而韩寒经历了“城池里的混乱旅行”,他下一步还打算走到哪儿?

所以,人们会怀念《三重门》时代的韩寒,因为他们从中看到了生活中的自己,也看到了生活的出路。但之后的韩寒却越发有些“灵魂出壳”,不知归路。

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唉!他曾在几年前接受的一次采访中表示过暂时不会写书,等缺钱的时候再写这样的意思,那曾让我非常伤心。因为我觉得写作目的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不能完全是这样。当然,为赚钱写作是可以的,巴尔扎克的许多经典也都是被债主逼出来的,但光因为缺钱了就写些字让我们买就不行了。总不能“心怀鬼胎”地赚读者的“真心钱”呀!现在他终于又写书了,而且一连出了好几本。但质量如何呢?我表示怀疑。韩大哥,别玩文字了,玩赛车吧!韩寒在《一座城池》中曾经模仿过《大话西游》里的台词,那我也只能说:“好好去做赛车手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一口气表达了一下我对韩寒小说的一点感受,算是无愧于我是韩寒忠实的读者。《长安乱》曾让我感觉到难得的希望,但到这次,估计希望也是破灭了。

《一座城池》,韩寒著,21世纪出版社2006年1月版,号称韩寒迄今最满意的里程碑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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