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毕加索画作的人们
住在巴黎的一件重要事,便是要去看毕加索博物馆。名满天下的毕加索不用说是世界美术界史上稳居第一的大画家,其画作、雕塑、
对毕加索的作品和他的名气,你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可以买帐,也可以不买帐,那都是个人的自由。但凡搞艺术的总不敢漠视,这就可见其巨大影响了。过去我曾写过题为《毕加索,我不喜欢你》的文章,极为不恭地发泄了一大通对他不满的公开言论,以表达我那时真实的厌恶情绪。但生活会教育人,时间会改造人,后来我的观点慢慢松动扩张了,对他有了部分的接纳、理解和认同。他的画乍一看,可怕而难看,慢慢却能看出味道与精彩来,我原来在加拿大和美国时看过他不多的十几幅原作,就觉得他大气磅礴,挥洒无羁,一眼就能看出雄强有力、与众不同的风格。此次有条件进个专门的博物馆尽情饱览,机会绝好,因此一定要珍惜,要集中、系统地去看看这强悍老头的画,力争看出点名堂和收获来,不然就辜负呆住巴黎那么好的机会了。
毕加索博物馆其实就在我们住处附近,抬脚就可去。博物馆是筹备十年、1985年才对外开放的,坐落在巴黎东部马莱区,一个名为“萨勒”的17世纪公馆里,三层楼房,门面不大,但房屋建造得很好。
一进门,就像掉进个奇异的洞穴,让你看到一大批怪模怪样却又精彩,说不清味道也吃不透意思的珍宝。我是手忙脚乱地东荡西游,意迷神乱地忙选择,忙拍照,却疏忽了自我之主宰和内心的把持。馆内藏有画203幅,雕刻作品158件,陶瓷器物8件,素描1500件,版画600件,还有他的亲笔原稿、插图书籍。要知道他的任何一件作品都能卖到几十万美金,精品则是上千万,或上亿美元。如此一算,这博物馆可说是富可敌国了。当然这些东西不属于任何一个私人拥有,而是属于国家。这么多藏品也只是毕加索2万多件作品中的一小部分,可见毕加索为人类创造了何等巨大的一笔宝贵财富。有人说:不到此参观,就很难获得真切完整的印象,就没有资格谈论毕加索。这话说得有道理。
毕加索是个让人惊诧的异类,你永远想不出一个人怎么会创作出那么多数量、品种和风格各异的东西,他那圆圆的光头里究竟蕴含着多少奇思怪想,多少超人灵感与神异形象,怎么会孕育出那么多如江似海如梦如幻的作品。分开来看,他的每一件作品也并非高不可攀,精不可及,但多看几件,你就觉得这家伙不得了,能画、做、制、设想出那么多形式各异、内容风格、材料质地差别很大或截然不同的东西,这是其他艺术家做不到的。贸然去看一次,是看不够,也说不清的,这都促使我还得抽空再去细看。第二次再去看,感觉不一样了。我心态从容,放下一切突然陷入魔窟的慌乱与忐忑,相对从容与平静地一一审视画作,看它是如何从早期的严谨写实向后来的抽象变形、立体组合发展,边看边想他为何这样构图,为何这样造型?有些什么新元素新方法的加入与变异。
那些用阴阳两半脸组成的彩画,用分剖各身体部位又重新叠加的立体画奇形怪状,不知表达着什么,但却透显出大胆的创造,散发着惊人的异彩。毕加索爱画女人,但很少写实,他把美丽女性的鹅蛋脸、大眼睛、丰满的乳房、浑圆的臀部、纤细的腰肢重作安排,在同一画面上对其正面、侧面、背部进行全方位呈现,用以表现对女性的款款柔情、深深同情和痴迷热爱。蓝色时期、玫瑰瑰期、古典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一次次的自我否定,一次次的勇往直前,换来一次次的独领风骚,高踞峰巅……
对毕加索画作我始终有口难言,无从评说。从视觉感官到语言文字于我是隔着万水千山,总跨不过那重重障碍。我觉得毕加索最有特点的是他那双鹰样的利眼,仿佛能透视物相看穿一切。这双眼睛使他看到了许多与众不同的事物和景象,看到了别人无法领略的形状、色彩与内容,从而也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与人生。统领这双锐眼的,又是他那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狂野心灵与想象。有了这天才的综合条件,才有笔下万千精灵的源源诞生。
有个诗人写过一首赞美巴黎的诗,其中说:“雕塑――永恒的思索/喷泉――思想的浪花。”这用来形容毕加索的作品倒也说出了某种特性。我从过去反感毕加索的作品,到现今能接受,并学会了理解欣赏,应该说有种自得其乐的进步,至少原先僵硬偏狭的东西软化减少了,而宽容和存异的因素加强增多了。
我不甘心对毕加索的沉默无语,又第三次走进博物馆,对所有展品都慢慢地看,乖乖地看,细细端详,再端详……虽然说不出什么更多名堂,但我觉得越来越靠近他了,我终将走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