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和妻子 |
1862年8月初,母亲带着索菲娅三姊妹和弟弟,到奥多耶夫县的伊维齐,去看望她们的外祖父。这里离托尔斯泰的家园波良纳大约五十俄里,母亲与托尔斯泰的妹妹是童年的挚友,便决定带全家同去。对于多年生活在莫斯科的索菲娅几姊妹,自然非常愉快。客人来得太多,得有一个人睡在椅子上。好奇的索菲娅自愿说:“我睡安乐椅。”托尔斯泰听见,便主动说:我来给您铺床。索菲娅与他一并铺展床单,感到有些羞怯,但内心又很高兴,有一种难于言表的微妙心情。
几天后,索菲娅一家返回伊维齐外公家。但托尔斯泰似乎已经按捺不住。第二天,他骑一匹白马,走了五十俄里,赶到了这里。他蓬勃的精力和热情,也令大家十分高兴。当然,托尔斯泰是被爱情之火烧灼、激发如此的。一天,老太太们的牌局结束了,客人也走完了,连蜡烛也快着完了……索菲娅的母亲出来说话了:该休息了,快去睡觉。没有办法,只能回屋。当索菲娅走到门口时,托尔斯泰叫住她:“我给您写几个字,您读一下。”“好的。”“可我只写开头的第一个字母,您要猜出是什么词。”索菲娅说:“这怎么行,不可能猜着!那好,您写吧。”托尔斯泰取过打牌的记分板,用小刷子擦干净,拿一节粉笔使劲写起来。两人都十分认真激动,似乎可以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一节文字,索菲娅拼读了出来:“您的青春和对幸福的需求十分清楚地提醒我,我已经老了,不可能得到幸福。”读毕,索菲娅的心激烈地跃动,血液热胀地冲上脸颊。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一切。这个世界一切已不复存在,她只觉着她拥有了一切,虽然这一切无边无际。托尔斯泰又继续往下写:“在您的家里,对我和您姐姐莉莎有一种误解,您和您的妹妹要维护我。”索菲娅迅速流畅地读出了其中的意思。这里面似乎并没有说什么,但却将所有内容都包含了进去。由于心情激动,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竟没有使他们感到惊奇。
事情的结果发生在几周后。托尔斯泰找到一个与索菲娅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他急促地说:“我想跟您谈件事,但我又难以开口。这有封信,我已经在口袋里揣好几天了。您看一下,我在这里等您回话。”这封大作家的求婚情书,被完整保留了下来。这使得我们可以借此感受到生活中艺术家的表现:“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三周以来,我每天都对自己说:这回一定说。但每次都怀着懊悔、恐惧和幸福离开……您是一个诚实的人,把手放在心窝上,不要着急,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着急,您说,我该怎么办?……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您说,您愿不愿意作我的妻子?”
索菲娅是在自己的房间读这封信的。此刻,她要到楼上,立即回应托尔斯泰。她碰见了姐姐莉莎,莉莎问:“什么事?”索菲娅没有用俄语,而用法语回答:“伯爵向我求婚了。”母亲此刻走进来,她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母亲用力抓住索菲娅的肩膀,把她转向门口:“快去答复他。”急促地,索菲娅穿过餐厅、客厅,来到母亲的房间。托尔斯泰正在屋角倚墙站着。索菲娅走上前去。“怎么样?”托尔斯泰紧张地问。“当然。是!”索菲娅快速而明确地答复。很快,全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所有的人都跑来向他们祝贺。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即将举行婚礼的人,几乎都对爱情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它”。索菲娅在后来的回忆文章里说:“我完全沉浸在爱情之中,并害怕失去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爱。这种恐惧感后来在我一生中都滞留在我的心里……”而托尔斯泰在日记中却说:“对她的爱发生怀疑,我想她是在欺骗自己……在结婚这一天害怕,不信任,想跑。”
他这样说,也几乎这样做。9月23日,是他们的结婚日。这一天,托尔斯泰几乎一天没有露面。突然他来了,对着索菲娅,倾诉他的内心痛苦。他是用了一种几乎折磨人的方式。他对索菲娅说:“这一切可以停止和挽回,还来得及。”索菲娅不明白:“您怎么回事?”托尔斯泰断续地说:“我不由得不想,我配不上您。您不可能愿意和我结婚。想一想吧,您也许错了。要是……就不如说出来的好……”索菲娅不尽然领会托尔斯泰的心情:“您是要反悔……您不愿意?”托尔斯泰肯定地说:“是的,要是您不爱我的话。”索菲娅受不了了,“您疯了吗?”索菲娅追问他:“您在想些什么,把一切都告诉我。”托尔斯泰喃喃地说:“我想您不会爱我的。您怎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呢?”这一切叫索菲娅毫无办法,“我的上帝,我怎么办才好呢?”她哭出声来了。
当然,婚礼最后还是举行了。不过,婚礼进行得并不顺利。当新娘将一切都打扮好之后,却听不到新郎在教堂等候的消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没有消息。索菲娅联想到托尔斯泰当天的表现,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跑了。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跑来,要打开已捆好的箱子,为托尔斯泰找一件干净衬衣。原来该换的衬衣忘了取出,让仆人到街上买时,正碰上礼拜天,所有商店关门,这才又过来取衬衣。又等了许久时间,新郎终于到了教堂,婚礼可以举行了。
托尔斯泰在他伟大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里,有一段结婚场面及主人公心理的详细描写,这就是小说第五部前六章,列文和吉提成婚的情景。这段描述,就是依托尔斯泰自己婚礼的情形,以及他当时心理状态写出的。不仅托尔斯泰,索菲娅也在回忆文章认同了这一点。通过此,我们可以对艺术作品和生活的关系有更多的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