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一直想以文字表达对先生的怀念,但先生的道德文章,前辈老师们所言已多,后生小子何敢置一辞。想来还是把《林庚诗文集》编辑出版前后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以表达对先生的敬意和怀念吧!
吾生也晚,等我进燕园读书时,先生早已告别讲坛,我无缘聆听先生的咳唾,但先生
2002年3月13日,记得是一个下午,我手捧花篮,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来到燕南园62号,轻轻地穿过长廊,走进先生的书房。一见我们进门,先生“霍”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说“您好!快请坐!”见先生这样,我这后生小子难免诚惶诚恐,赶紧趋前,让先生坐,不要站起来。但以后的日子里,无论何时来,每一进门,先生总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问候。而每次告别,先生也总是赶紧站起来,面带微笑,挥手说:“谢谢您,再见!”先生这一形象,已经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成为先生的一个标准像。
这是第一次见面谈出版的事,先生已将自己的著作列了一份清单,把各书的基本情况介绍一遍,并提了几个问题,包括版权、重收的诗如何处理、繁简字的转换等,请出版社考虑,看有没有困难。这次见面,印象较深的是先生对自己健康的信心,他说,有几种书与其他社的合同还在有效期内,一直不急于出文集,是因为对活到2005年有信心,希望到那时再出,以前与出版社签合同就掌握这一原则。
此后,我多次走进燕南园62号,听取先生对《诗文集》书名、分卷、版式、封面等等的意见。关于“文集”的名称,我们最初想到的是《林庚文集》,先生建议用《林庚诗文集》,?说,自己一生都在创作新诗、研究新诗,即使研究古诗,也是为研究新诗服务的。先生对自己的这一评价,在审定《出版说明》时再一次得到体现。我在草拟的《出版说明》初稿中,提到先生是“当代著名的学者、诗人”,但先生认为还是将“诗人”换到“学者”之前更好。先生是诗人,但也很“传统”。《诗文集》的版式,最初有两种方案备选,一种书眉在版心一侧,稍显新潮,一种在版心上面,较为传统,先生说:“我喜欢传统点的!”就这样,在本书的整个编辑过程中,在每一个细节上,先生对我的工作都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和支持,他曾说:“交给你们出版,我很放心。”这无疑是对我的极大鼓舞和鞭策。
2005年4月1日,又经过近半年的印制、装订后,我终于拿到了《林庚诗文集》全套样书。4月21日,在“庆祝林先生九秩晋五华诞”大会上,《林庚诗文集》批量面世,我们终于为先生的九五华诞献上了一份还拿得出手的礼物。
早在《诗文集》酝酿之初,林先生就关心如何出著作单行本的事,先生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他的创作。从出版社的角度讲,考虑到读者的实际需要与购买能力,也是为了让先生的著作能化身千百,在《林庚诗文集》推出不久,我们即着手单行本的出版事宜。今年8月1日,我带着新出的首批六种著作,来到先生身边,先生仍端坐在书桌后面,一如往常,面带微笑,平静如水。见到先生,我忍不住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题个字。片刻的犹豫后,先生还是鼓足力气,说“现在就写吧!”我挑出一本《唐诗综论》,毕恭毕敬地捧到先生跟前,先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林庚,2006.8.1日”。
再后来,是9月30日,中秋节前,我又一次来到燕南园62号,这一次我没有提前打电话,只是带了点水果,希望秋天里先生能多补充点维生素。家里的保姆小黄告诉我,先生还没有起床,怕打扰先生,我没有做停留。然而,10月4日,先生就遽归道山。后来我想,如果那天稍晚个把小时来,应该还能多见先生一面吧?
在一首名为《膨胀的星空》的诗里,先生写到“时间如流水,那难忘的岁月,仿佛是无言之美”。先生走了,走得是那么急促,但先生的音容笑貌将长留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