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青写的长篇小说《香香饭店》送到我手里时,我全然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一份什么样的文本阅读。多年的涉足文坛,已使我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文学读本,怪诞的,刁钻的,酸涩的,气闷的,坚硬的,轻漂的,深沉
《香香饭店》不是豪华气派迎来送往的星级大饭店,不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大宾馆,只是城郊边缘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小馆子,锅碗瓢盆,烟薰火燎,冷冷清清或是吵吵嚷嚷,但它却为我们展现了复杂混沌的社会一角,揭示了底层女性艰难挣扎哀哀无告的苦痛人生,也演绎出乱丝般纠结缠绕的一段真实生活,历历如绘的描写讲述,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足以让阅读者心生哀怜,感触万端。
一个婚姻失意、家庭破裂的中年女性,为偿还十万元债务,不得已狠心下海,雇了六个小工,开办了一个小饭馆,企盼着通过苦心经营,还债度日。但怒海行舟,谈何容易,她不断遭到同行的明枪暗箭,不断遭到外界的骚扰挤兑,而且又不幸卷入了与食客者夫和阿俊父子俩错位的痛苦恋情,阿俊因情场失意不幸车祸身亡。身心交瘁的女老板再也经不住一次次陷入绝境的毁灭性打击,大病一场,将饭店转让出去,独自远走他乡……应该说,《香香饭店》仅就故事而言,并无特别奇巧的地方,但书中那鲜活的人物、真切的感情、特殊人群人性之挖掘,以及纯生活的自然流淌却是弥足珍贵,值得彰扬的。
《香香饭店》的开张,汇聚了来自不同地方的六个打工妹,她们性格、气质、喜好不同,凑在一屋就是一台好戏。书中对每个人身份、角色、性格变化的描绘准确出色,栩栩如生,引起我一再的感喟叹息。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人生的艰辛、现实的严酷,也看到了个体的无奈、每个人的小心眼、小躲闪、小转算。
作家高明之处在于,她在不慌不忙一件件一层层讲述众多琐事与突发事件时,情感灌注,身心投入,让你追随着她游动行走,忽喜忽悲,感同身受。当你闻知春燕被杀,小梅受骗时,你会为她们命运的惨淡呼吸困难心脏紧缩,当你闻知女老板走投无路刚接受了者夫的情爱却迎来了阿俊的逃离与撞车,你会为人生的无常与情爱的残酷而心胆俱裂,悲从中来。一切不过是文字在讲述,一切又好似真人实景在你眼前现身显形,轮番演出。你分不出真假虚实,却化为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在观看和洞察,在作难与痛苦。风雨飘摇的小饭店如一叶扁舟飘荡在惊涛骇浪之中,它自始至终被长蛇般的阴影劫持,三番五次遭灾历险,逃不脱痉挛、疼痛、窒息以及船毁人亡的悲剧命运。这是作家经商失败之后的反思,是一个女性敞开心扉的自剖亮相,亲历的生活,亲历的痛苦,连血带泪,动人不已。它留给我们的不光是一份真实的自传,也是为生活在社会底层姐妹们的叹息与呐喊。
《香香饭店》带给我一种打开即进入,展读如亲历的阅读快感。生动饱满的细节,精彩而一语双关的对话,毫无阻隔的文字,简洁的白描手法,纯写实的风格,加上情感浸透和建构出一切的方式,无不透显出灵动的机锋和智慧,让我再一次体验到小说独有的可爱的魅力。当人们注重理性而忽视情感,欲望极其膨胀,情感却日渐衰萎与淡化时,《香香饭店》这一由浓情厚意构筑的“建筑文本”便显示出一种特殊的价值,那就是回归写实,回归情感,回归心灵,用市俗语、家常话、原生态、真情实感写作,自有胜过无数虚情假意、空绘玄想之妙处,唯其这样,小说才会重现魅力,重获人们的喜爱。
《香香饭店》,卿玉青著,北京同心出版社2006年9月第一版,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