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幸福地染上“彼得•潘征候群”

2007-01-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一方 我有话说

我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有童话我不想长大我宁愿永远又笨又傻

这是一首流行于网络,被称为“彼得・潘宣言”的歌,吟唱它的并非都是满脸稚气的率性少年,更多的是一群秉持新生活态度的反叛者与创造者,他们拿“长大”与成人社会“讨价还价”,要

呼回心灵深处的童话境界,因为童话里曾经是人性的故园,澄澈而透明,天性也纯真,磊落却坚持,自我又孤独。他们决定用“又笨又傻”的行为来守卫心中的这片净土,来嘲讽社会的功利化与技术化。他们以歌谣来表白“染”上“彼得・潘征候群”的庆幸。

然而,在家长、心理医生与社会学家眼里,“永远长不大,会飞翔,张扬少年游侠精神”的彼得・潘身后追随着一群病人,其诊断依据是写在教科书里的躯体生理、心理、社会的年龄相关进化学说。“彼得・潘征候群”的病理是躯体发育与心理、社会行为的脱节、延滞,于是才会拒绝“社会化”,拒绝投入“成人社会”,拒绝进入“成人建制与规范”的生活世界,其本质是逃避成年人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但是,如果我们不将“拒绝”解读成为一种“无能”,而是一种“挑战”,一次“冲刷”,不急于批评他们,而是结伴走一程,试图理解他们的心志活动,我们不仅会获得更多的社会心理行为洞察,乃至精神镜像,也能找到更确切的对话机制与治疗机会。因为,作为强权的“成人社会”有着太多的“傲慢与偏见”以及无端的“霸道”。

诚然,我们应该掏空固有的观念,放下身段,认真梳理、审视我们行进中的“社会化”发生了怎样的变异?反思、洗刷一下我们的“成人社会”的污浊与“成人建制与规范”的无理,而不是单方面地指责“拒绝”它的人们。我们应该严肃地审问成人社会坚持的“成熟”标准与编制的“成长”节目,穿越思想的隧道之后,人们会惊奇当今社会已经不再是当年鲁迅先生所呼吁的“救救孩子”的困局,而遁入一种急需用童年的质朴精神来“救救成人”危局。我们睁大眼睛端详这个世界,电子传媒的泛滥,声色暴力的刺激,造就了太多的“早熟”少年,太精密的心计揣度,心理失衡。正是急速的社会化带来过度的社会化与病态的社会化。不是吗?生活中,我们有太多的道德教义,却没有伦理学的浸泡,有太神速辉煌的经济腾飞,却缺乏公民社会秩序的基本自持与坚守。相反,永远少年的彼得・潘成为一些人内心深处纯粹与幸福的化身和偶像。因此,表面上是年龄-行为倒错,是“不愿长大”,本质上却是“年龄不详”掩护下的个性张扬、自由与自主,独立选择的生活姿态和人生境界。

或许社会学家、心理学家都是可以商量的,教师、家长们顽而弥坚的信念常常不容分说,“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事”已经成为一条铁律用来驱赶少年前行,不容抗辩。现实生活中,也只有脱离了学校、家庭严管的青年才能高喊“彼得・潘宣言”。其实,最无视、也最早破坏这条“规则”的是家长和学校,各种一厢情愿的,也是“揠苗助长”的早教、辅教科目像“绿头苍蝇”一样缠绕着孩子,教学与考试的艰、深、难、刁无情地掐灭着孩子们的校园自信和学习热情,一切都从“娃娃抓起”,绝“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些明显违背教育、成长规律的格言长期误导着教育者与被教育者。大人们从“后视镜”里放眼“未来”,编织各种虚妄的明日需要,来压迫孩子“当下”的学习生活,把他们过早地逼上过度竞争的“快车道”。因此,是家长、老师“拿未来的鸡毛当今天的令箭”,无限爱心地“剥夺”童年时光里的快乐与幸福。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同学间津津乐道于“幸福”地染上“彼得・潘征候群”的黑色幽默。

作为率性、纯真生活信念推崇者的詹姆斯・巴里,他坚信快速“成长”是阻拦孩子和一切反叛者回归童年纯粹的“篱笆墙”,有感于此,他塑造了永远长不大,会飞翔,充满少年游侠精神的“彼得潘”的童话形象与充满神秘、挑战、自由的“梦幻岛”(“梦幻岛”另一个译名为“永无岛”,也许它恪守了翻译中的“信”,但却破坏了作品的意境),巴里的杰出在于他为孩子们营造了一个充满文学隐喻与哲思顿悟的“梦”,由此成为百年童年解放的思想“风铃”,现实中也成为驱散密布在孩子心头乌云的文学“劲风”,也是缓解现代人生活节奏的精神“刹车”。因此,每年的圣诞节,西方各国都要排演《小飞侠彼得・潘》的剧目,彼得・潘成为与圣诞老人一样受孩子们、大人们喜爱的节日偶像。

一百年后,英国政府出巨资来挖掘“彼得・潘”这口童年解放的“深井”,邀请3000位作家来继续彼得・潘的梦幻之旅,职业儿童文学作家麦考琳“脱颖而出”成为“续梦人”,也是“破梦人”,读她的续集《重返梦幻岛》(Peter Panin Scarlet),书名直译应该为《穿红大衣的彼得・潘》,正是这件倒霉的“红大衣”使彼得・潘从梦境回到现实,文体也从“童话”变成“小说”,这一颠覆性的“篡改”一方面基于麦考琳的“创新策略”,如果顺着老巴里的童话路子往前走,麦考琳必定难以超越经典的原著,她必须转换笔法和笔路。另一方面也基于麦考琳对“彼得・潘征候群”的理解,很显然,麦考琳是“治疗派”,而不是“欣赏派”。因此,在麦考琳的笔下,“红衣彼得・潘”是另一个“彼得・潘”,一个彻底异化了的男孩,他不再天真淳朴,学会了世故和暴虐,他后来甚至不会飞了,他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他的成长史其实是一部经不住毛毛人,也就是铁钩船长诱骗的精神堕落史,从此,梦幻岛上不再有少年。

哎!一声叹息,也许这正是麦考琳所期望得到的艺术效果。先不忙指责麦考琳的“背叛”,这分明是“悲剧的诞生”,清醒地将有价值的东西撕裂给人看,何尝不是基于一种苦涩的“爱”。好在经典的《小飞侠彼得・潘》的圣诞剧目还在热演,同名电影还在主流院线播放,书店里多一位“失足”的“红衣彼得・潘”,也未必不是一种别样的文学风景。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