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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故纸堆”,不知老之将至

2007-03-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李楠 我有话说

我认识范伯群先生,知道他在辛勤地赶写这部插图本通俗文学史,大约是在四年前。那时候,我天天到位于淮海中路的上海图书馆去翻阅小报,常常会碰到他在阅览室里正襟危坐,埋头研读发黄变脆的旧报刊。这就是

他所说的“觅照”、“觅图”岁月的一部分吧。他借阅资料的数量大,又抓得紧,为了节省从复旦大学到上海图书馆每天来回奔跑的这点儿时间,索性住到附近一家廉价的新华社招待所,白天钻进“故纸堆”里翻腾,晚上回到旅舍整理资料,乐此不疲。看上去,从外观到内在的气质、心劲,他根本不像一位70多岁的老人。我深深地被他感动着,为他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为他无怨无悔献身学术事业的执着精神。

现在,那一段时间的宝贵结晶,这本78万字的大书终于放在了我面前。这是一本开拓型的厚重之作,无论是资料,还是论点,都站在现代文学学科的前沿。

此书优长甚多,仅举我所能初步感受到的:第一,更清晰地勾勒出通俗文学的“史”的发展线索。它指出,中国现代通俗文学的起点是1892年用在刊物上连载方式问世的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不仅这种出版的形式已经包含了“现代”的因素,而且具有以现代大都会和商人为主要描写对象、提供“乡下人进城”的故事模式、运用来自民间的“吴语”“苏白”、比较复杂与浑然一体的长篇结构等文学的“现代”成分。范著同时指出1903年是《孽海花》等四部“谴责小说”在报刊上连续发表的重要年份。中间经过各类通俗文学的升降起伏,各自给以定位。到1940年代以张爱玲、徐?、无名氏的出现作结,认为“新市民小说”是通俗小说提高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超越雅俗”和“融会中西”是更高的标准。虽然这样一个自成系统的现代通俗文学发展脉络,在学术界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但这究竟是第一次得到认真的梳理,而且自成一说的。

第二,更细致地寻找通俗文学的特征以及文体上的特殊贡献。除了总体上强调通俗文学在“发展时序”、“源流承传”、“读者对象”、“功能作用”四大方面的特征之外,又细微地指出谴责小说含有的“启蒙”特征,黑幕小说的“问题”特征(分辨“黑幕征答”与“黑幕小说”的关系,对复杂的“黑幕”现象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从狭邪到社会言情小说的“人道”、“人情”特征,侦探小说的“科学”、“人权”、“民主”特征等等。这里暗示了通俗文学和精英文学在“现代性”获得进程中的差距和某种相似性。所以,它发掘出1909年陈景韩(冷血)发表的《催醒术》,与九年后振聋发聩的《狂人日记》并置研究,确实能找到一些相似的理路和门径。而在文体上,创新地提出“都市乡土小说”的概念,以包天笑的《上海春秋》和张恨水的《春明外史》作为代表,说它们写出了上海乡土和北京乡土,这就将通俗文学的“特色研究”推到了一个全新的水平上。

第三,旁及通俗文学的生长环境,在与整个市民文化关联的网络中更好地审视通俗文学。我们只要看此书安排了一波一波“期刊潮”、“小报潮”的章节,就知道作者把期刊文学、小报文学当作通俗文学必然组成部分的苦心。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很久荒疏了“市民文化”在现代都市的生存状况,任其可有可无,自生自灭,而市民文化正是通俗文学生长的土壤。以上各点自然不是本书精华的全部(至于“图像”的特点在李欧梵先生的序言和作者自己的后记《觅照记》里都谈得格外生动贴切,我不可能比他们两位谈得更好,故从略),但也足够让我们流连于此中,乐而忘返了。

作者研究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其志并不仅仅在通俗文学。他的高远的目标是要阐述知识精英文学和大众通俗文学的“互补性”,要“为多元性的中国现代文学立史”。比如他在本书为通俗文学期刊立了专章,第三章、第六章都用“现代文学期刊”的名称,只是到了第九章老牌的《小说月报》改组,标题上才启用“通俗期刊”的称呼。他的用意我揣测大概是在提示我们,前两波的“期刊潮”中,“通俗期刊”即“现代文学期刊”,两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是一回事。只是到《小说月报》改组之后才有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学期刊。作者借此提醒大家,连中国现代文学(包括现代文学期刊)在内,都是由与通俗文学的相生相克中产生的,长久地弃通俗文学于不顾的状况应当结束了。为此,他下了大决心先把近百年来蒙垢的现代通俗文学搞清楚,然后来期待中国现代文学史“整合”的那一天。这样一个“崇高”的目标竟由一位“不知老之将至”的先生来承担,我们除了惭愧,更不得不对学术前辈范伯群先生生发出由衷的景仰和尊重。

《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插图本)》,范伯群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2月第一版,7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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