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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幻想这边

2007-03-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邓金明 我有话说

诗人钟鸣曾对我说,现代中国的文学艺术,缺四样东西。幽默、热情、仪式,还有就是想像力。我认为,说的极是。别的不说,缺少想像力,就一直是咱们现代文学的一大痼疾。为什么是这个局面?按夏志清教授的说法,那是因为中国现代文人过于“感时忧国”了。一“感时忧国”,文学就不是文学,文学成了石头,不是用来砸人

就是拿来铺路了。

我一上来就扯这些,是因为最近读了帕慕克的《白色城堡》,不由地想到了我们自己的文学现状。《白色城堡》,对我们来说,其实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它是卡夫卡和博尔赫斯的一个混合体。小说提到的“白色城堡”和“惊人武器”,在我看来,显然是帕慕克在向卡夫卡的《城堡》和《在流放地》致敬。至于小说中出现的天文学、占星师、瘟疫、百科全书、战争、宫廷、回忆录、大雾……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博尔赫斯的偏爱。《白色城堡》的故事,简单说,讲的是一个人和另一个自己在异域的遭遇。这种自我和他我的奇遇,亦是博尔赫斯热衷的主题,他的小说《另一个》、《博尔赫斯和我》、《两个博尔赫斯的故事》,都是关于这个的。“我是谁?”――这个古老的问题,在西方,自古希腊时代就有了,折磨了西方人几千年,一直到福柯宣布“人死了”,才算告一段落。但在文学中,它无疑是个永恒的问题。荷马问过,莎士比亚问过,卡夫卡问过,博尔赫斯问过,现在帕慕克也接着问了。一个人在历史和时间的迷雾中,如何遭遇自我,和自我对话,又如何与自我分离,这就是《白色城堡》要告诉我们的。而这种关于存在、关于自我的探讨,正是国人所陌生的。

《白色城堡》的出版者称这部小说是“历史小说”,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幻想小说”,如果说“历史”,那也是一种隐秘的个人史,一种幻想中的历史。监狱、瘟疫、宫廷、战争……不是作为史实文献存在的,而是作为一种心灵的投射存在的。幻想,也就是一种想像的能力,能赋予文学一种卡尔维诺所说的“轻盈”的品质。幻想文学的这种轻盈,迥异于现实文学的沉重和坚硬。当我们为《白色城堡》中变戏法一样出现的各种言论、事物、细节、故事而眼花缭乱时,当我们为小说中密集的语汇、惊人的语速、纷繁细密的表述不知所措时,我们却只会感到一种感知的极大满足。简单说,我们看《白色城堡》,就如在看一个万花筒。我们如同拥有了雅努斯的眼睛,同时看到了过去和未来,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而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我们悬浮在帕慕克一手营造的这个俄罗斯玻璃球中,意识飞舞,身份交迭,摆脱了现实逻辑的重力。惟有在时空的错位、漂浮、交替中,我们,才能懂得个人的奥秘,而这是文学、幻想文学才能给予的。

我们不是没有过幻想文学的传统的。魏晋的“志怪”,唐代的“传奇”,明代的“西游”,直到清代的“聊斋”。而清人董说的《西游补》,在我看来,更是可与《白色城堡》媲美的幻想小说,鲁迅就赞“其造事遣辞,则丰瞻多姿,恍忽善幻,音突之处,时足惊人,间似俳谐,亦常俊绝;殊非同时作手所敢望也”。可惜的是,这个幻想文学的传统,在中国20世纪的现实文学大潮中,很快就风流云散了。

《白色城堡》,(土)帕慕克著,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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