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石油工人执着地在荒原和沙漠中探测并开采石油一样，胜利油田作家周绍义近30年来也执着地在石油工人的创业经历中开掘文学叙事的矿藏，写下许多与石油有关的小说。全景式描绘油田生活的长篇小说《指挥》就是其中的一部。这部作品最初以《指挥之死》为题刊于《中国作家》杂志，发表后先后荣获了第二届“中华铁人文
刻写在《指挥》这座英雄丰碑之上的主人公是濒临东海的一座大型油田――齐阳油田的副指挥，姓秦名万夫。在共和国最为困难的年代里，年轻的秦万夫响应祖国召唤，离别新婚娇妻，从大西北来到齐阳油田，与工友们一道在一片荒原之上开始了他们的创业历程。几十年的岁月沧桑中，齐阳油田从依赖于钻井大会战找油采油到依靠高科技成果找油采油，由陆地采油到向海洋进军，由空手起家自力更生到走出国界走向世界，逐渐发展成为中国石油工业的一个大型骨干企业。与此同时，秦万夫也由年轻而年老，由一名司钻钻工成长为一名有数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可以驰骋，有十几万人可以指挥的油田高级领导。他把自己的青春和理想，把自己全部的生命挥洒在这片富有个性的荒原之上，最后于风暴潮来临之时，为保住海上钻井平台，像一棵伐倒的大树一样倒在海边的指挥所里。《指挥》借秦万夫的形象塑造生动地展示出了中国石油工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历程，同时又在历史的风雨中借岁月的雕刀刻画出了一个在荒原上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指挥形象。
然而，《指挥》的成功绝不仅仅在于它写出了一个具有行业代表意义的符号性人物，而是在于作品对秦万夫这个形象的描写与刻画。“指挥”这个具有浓厚的军事化色彩的头衔，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古代的将军，秦万夫的名字加上指挥这个头衔，就使小说中的主人公有了一种豪气、霸气、英雄气。展现在我们眼前的秦万夫就是这样一个具有英雄气概的人物，他敢想敢做，勇于进取，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的地方能上得去、顶得住。秦万夫在工作中威严无比，但是对工人，对油田，对油田的事业却充满了无限的深情。为了安置死去的职工、安慰活着的工友，他不惜得罪主要领导而力主建造陵园；为了油田未来的发展，他勇于承担海上钻井任务，并且在欧洲考查归来之后，大胆地提出了一个集产油与旅游观光于一体的“海人人工岛”设想。他的成长经历就像中国石油工业的发展一样充满了太多的传奇，同时他又相对缺少温和柔情的一面，有时性格偏执得不近情理，他始终不理解也不支持妻子孙桂英带领家属在盐碱滩上开荒种地的举动，不允许并且压制妻子带领生活困难的老职工上访，也不能够很好地处理与儿女甚至再婚妻子的家庭关系，如此等等。作品对其性格不同侧面的这些描写张弛有度、极有分寸，并没有损害秦万夫英雄形象的主导性格，相反，其生命远行中投下的这些阴影却与其风骨凛然、光芒四射的英雄气质一道，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更加令人可信的立体化的形象，令读者在惊奇连连的阅读中也不时生出喟然叹息的人生感念。
毋庸讳言，在当前这个崇拜自我、追逐时尚的时代，叙写过往岁月的创业艰辛，张扬奉献精神和英雄气概，是多少有点悖时的。但是，正是这种悖时之举，使《指挥》具有了精神高蹈的意味。《指挥》的真正动人之处，就在于作品主人公秦万夫和他指挥下勇于与荒原和大海抗争的油田职工们始终洋溢着一种如火的激情。作品中的许多场景和细节描写，读来无不令人荡气回肠，顿生无限敬意。英雄主义的气概和理想主义的光芒，甚至使得秦万夫的性格与生命中的偏执与缺憾之处也成为可以理解和原谅的。秦万夫之所以对妻子孙桂英在荒原上治碱种粮不以为然，正是由于作为一个石油人对打井采油的使命感使他偏执地认为，只有探油采油才是正业；他有时候好骂人，好跟人争强斗胜，也正是由于他对自己所为之献身的事业有着深厚的挚爱之情的缘故。同样，那个心怀野心和抱负而暗地里背叛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秦指挥的油田中层干部许山夺，在海上钻井平台以及平台上的几十条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刻，也能挺身而出冒着生命危险将钢缆挂上拖船，并且以痛心疾首的喊叫在电话里亲口向秦万夫坦白了自己举报他的小人行为。而秦指挥的儿子秦海北，曾经因为与父亲的矛盾，离开钻井工人的岗位下海经商，并且不无荒唐地搞了一个鬼怪出没乌烟瘴气的地府酒店。但是他忠于爱情，最终也原谅和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在父亲死后按照父亲的心愿毅然捐献出自己的经商所得，重新回到了父亲终生为之奋斗的采油事业上来。人物性格的多面性与复杂性，增强了人物形象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却并没有使读者产生负面的感受，因为对事业的忠诚，对理想的执着，使他们的生命始终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这正印证了鲁迅先生所说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的名言。他们是在荒原上打造精神家园的英雄，其感天动地的创业之举，荒漠胡杨一样顽强不息的生命活力，似洪钟大吕一般撞击着我们因浮华世俗的生活而日渐滑入平庸的心灵，使我们在震撼中惊醒，在震撼中提升，在震撼中领悟着那超越于世俗之上的人生理想和意义。
《指挥》，周绍义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年出版，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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