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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让全世界的厌书者堕入爱河

2007-04-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康慨 我有话说

爱读书的小朋友总是那么招人喜欢

英国的购书代币卷

若要在一年当中,挑一个日子,大力呼吁全民阅读,那么,没有比“世界图书日”更合适的了。

4月23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的“世界图书与版权日”(WorldBookandCopyrightDay),相关的庆祝活动将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举行。

创立这一普世活动的目的,是为了促进阅读、出版,以及通过版权保护知识产权。

或许是为了强调推动全民阅读的愿望,近两年来,在中国,它又被表述为“世界读书日”,更加强调“读”。

历史与由来

为什么选择4月23日呢?这一天与书又有怎样的联系?

早在1923年,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书商们便开始在这一天纪念伟大的西班牙作家、《堂吉诃德》的作者塞万提斯的忌日。碰巧这一天也是该地区的圣乔治节,自中世纪起,男人们便有在当天送玫瑰花给恋人的传统,1925年以后,女人们开始以书回赠情郎―――当地关于圣乔治节的传说中,便有英雄救美,美人赠书示爱的段落。

高兴的不仅仅是恋爱中的男女,加泰罗尼亚的书商们发现,他们一年中的销售收入,竟然有一半来自圣乔治节。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大概总能卖出40万本书,以及400万支玫瑰。空气中都是恋爱的味道,以及油墨和纸张的香气。

1995年,国际出版商协会(I鄄PA)在巴塞罗那开会,提出相关设想,并加入由俄罗斯提议的版权概念,交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从而将“世界图书与版权日”正式付诸实施。

除了加泰罗尼亚的爱情和书香传统,这一天还是文学史上许多大人物的的生死纪念日。最有名的两位当属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他们碰巧死在同一天。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找到这么个日子,实属不易。不过,这里面有个小小的误会,由于彼时英格兰采用儒略历,而西班牙用的是格里历,因此,事实上莎士比亚死的要晚一些。

人们继而发现,还有不少名作家与这一天有关,比如冰岛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拉克斯内斯(HalldórLaxness),俄裔小说家纳博科夫,法国大作家德鲁昂(MauriceDruon),以及哥伦比亚小说家梅希亚・巴列霍(ManualMejiaVallejo),都曾在这一天出生。维加(IncaGarcilasodelaVega)、何塞普・普拉(JosepPla)则与莎、塞二翁同日去世。

但是,尽管4月23日是莎翁的忌日,英国和爱尔兰共和国还是为世界图书日选用了不同的日期,自2002年起,每年3月的第一个星期四被确定为世界图书日,今年则是3月1日。

阅读活动形式多样

嗜读者都是一样的,不喜欢读书的人各有各的不同。在厌书者们看来,读书也许是世界上最枯燥,最浪费时间与金钱,最装腔作势的无聊活动。西方历史上也有很多暴君,将读书视为危险之举。僧侣们则宁愿将阅读局限于高墙之内的拉丁文手抄本,因为早在弗朗西斯・培根之前的许多个世纪,他们就明白“知识即力量(权力)”的道理。

为了将形形色色的厌书者引诱到阅读大军中来,人们绞尽脑汁,各出奇招。

在英国,每到世界图书日,都会有组织地向学童发放购书代币券(BookToken),每人可得一英镑(在爱尔兰,其面值是1.5欧元),用于购买出版商特别发行的读物,或折入其他图书的书款。

最普遍的活动要属读书会。作家们会下到基层,出现在各种场合,比如书店、学校、养老院、甚至大街上和监狱,为读者、学生、孤老,乃至行人和囚犯朗读作品。当然,他们也会顺带着签名售书。

最忙的非童书作家莫属。孩子们被聚到一起,由他们心仪的童书作家朗读新作,笑意盎然地回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但是请注意,今年,JK・罗琳不会现身,她受不了孩子们要她别把哈利・波特写死的恳求。

还有很多演艺界、体育界的明星,他们特别乐于在这一天接到邀请,去做某场读书会的嘉宾,现场展示自己或柔美,或中气十足的喉咙,并向世界证明,他们也读书,也会读书。

瑞士曾经举办“政治家读书”的活动,多位政界名流朗读自己喜欢的图书选章,并与公众分享读书心得。

法国人总是最浪漫的,他们搞过名为“一本书,一支玫瑰”(Unlivre,unerose)的活动,约350家书店参与其中,读者凡当天购书一本,皆可获赠玫瑰一支。

在西班牙,由于正逢该国头号大文豪塞万提斯的忌日,因此在这一天,许多城市都会举办公开的《堂吉诃德》朗读会。运气好的话,你会听到国王或王后的亲口朗读。

最有创意的莫过于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维斯。2005年的4月23日,委内瑞拉政府做出惊人之举,印制了100万册《堂吉诃德》,于当天在国内各地城镇免费分发。葡萄牙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若泽・萨拉马戈为委内瑞拉版的《堂吉诃德》写了序言。查维斯总统号召全国人民都来读《堂吉诃德》。他表示,学习堂吉诃德,就是要学习他身上那种“要铲除世界上不公正的斗士精神”。

他说的当然是美国。

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各有所长

在推动全民阅读的运动中,政府的作用不可替代。任何一项类似的社会运动,都需要政府部门的大力倡导和有效组织,并对所涉产业或行业给予适当的政策和财政扶持。其中,各国的公立图书馆无疑是重中之重。

促进全民阅读,书店是一个主要途径,但图书馆显然起着更为显著的作用。无论这图书馆是国立、省立、市立、县立、还是普通的社区阅览室,只要以公币建设,就有义务对全民开放,而不可妄设种种与阅读无关的限制,其中最不可取者,便属身份限制。以职称、级别或权力限制公民的阅读自由,无疑将绝大多数读者挡在了图书馆的大门之外,从而远离全民阅读的伟大目标,变为只有极少数人阅读的私地与禁地。

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图书馆,莫不以千方百计方便读者为己任,务求简化手续、加快流通,以图书能唾手可得为目标。政府的相关机构,也以此作为指标,考核下一年度的拨款,关门办馆者,或只藏不借者,断无存续的可能。

在促进全民阅读之具体实施与运作上,非政府组织和企业也发挥着有效作用。

英国,一个地理上的小小岛国,却是一个读书大国。全英各地,各种读书团体已逾五万家,书业年产值高达40亿英镑,且四分之一的图书产品供出口。依自己的传统,每年3月初举行的世界图书日活动,声势之浩大,气氛之热烈,政府投入之巨,公众参与热情之高,全球无出其右者。

我们前面提到的英国的购书代币券,便由一个“全国购书代币券公司”(NationalBookTokensLtd)统一印制和发行。这一创意来自1932年的一位出版商哈洛德・雷蒙德(HaroldRaymond),他看到在自己收到的数不清的圣诞礼物中,只有三本书,因而大为沮丧,于是决意将送书做为一项事业,考虑到送礼人对送出不当书目的担心,于是发明了购书代币券。

75年之后,购书代币券已经能够用于全英和爱尔兰共和国的所有书店,包括沃特斯通、WH・史密斯、奥托卡、布莱克威尔和鲍德斯等大型连锁书店,总数逾3000家。

这意味着,你可以购买购书代币券,然后把它当礼物送给别人。如果你是大善人,便可以买下很多,由专门的社会机构,转赠学校里的小朋友,或者找不到精神食粮的穷人。事实上,该公司一直在与政府、教育机构、各种慈善组织,以及阅读促进团体合作,以折扣价提供代币券,用于广泛分发。

全国购书代币券公司本身也是世界图书日的赞助商之一。

在英国和爱尔兰,学校以购书代币券用于对学生的日常奖励,已是普遍现象。比如,老师提问:人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啊?你大叫着说对了答案,老师没准儿就会摸出一张代币券送给你呢。

在全国购书代币券公司的网站上,英国人骄傲地宣称:“我们是一个爱书的国度,七成以上的国民每周读书。阅读帮助人们放松,摆脱日常生活的压力与紧张,了解他们周围的世界。”

德国的经验

4月20日,我有幸应邀前往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驻华大使馆,参加了电视片《阅读,让生命启航》的首播新闻发布会。这一总时长为60分钟的三集电视片,由北京的德国图书信息中心(BIZ)策划和投资,中国教育电视台制作和播出,介绍的正是德国各界在促进国民阅读方面的创意与经验。

德国图书信息中心主任王竞博士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用以说明德国人在培养人与书之间的感情方面所做的努力。

“最成功的经验,”她说,“是从人生的开始便培养对书的爱。”中国有很多孩子,从三、四岁起便读书识字,这是为了要获得知识。但德国人做得更早。“阅读工作者们”把装着书的可爱小书包送到医院和诊所,由她们送给那些待产的母亲。里面装着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书,而是可以让母亲和婴儿一起玩的书。比如,可以在游泳时玩的书,可以借以抚摸动物皮毛的书。就这样,孩子们在都不知道这是书的情况下,便爱上了书。也许他们长大后,自然而然地就会对书产生信赖,而不是畏惧。

上述行动的理论基础,来自德国教育专家的一项研究。该研究认为,如果一个人在13到15岁之前,还没有养成阅读的习惯和对书的感情,那么他今后的一生中,将很难再从阅读中找到乐趣,阅读的大门会永远对他关闭。

“促进阅读的宗旨首先是,传播阅读的快乐。让人感到阅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不是一件痛苦的任务。”王竞在一篇专论德国阅读经验的文章中写道。

她还介绍了另一个有意思的创意―――由德国北威州促进阅读组织发起的“读书小海盗”比赛,该项目收入了2563种教育专家精选的图书,孩子们可以在学校的图书馆借到这些书。学校图书馆有电脑,孩子也可以在家里上网,回答问题,积累得分。此活动把传统媒介与书和互联网联系起来,激发孩子们的读书兴趣和好胜心。无论是在德国国内的小学,还是设在海外的德国学校―――比如北京的德国使馆学校,每个班的老师都可以登记,让全班的学生参加这项阅读活动。校际间还可以互相竞争。现在,大约有三万多名小学生参加读书小海盗的阅读比赛活动。

看来,阅读要从娃娃甚至婴儿抓起。除此之外,德国还有什么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呢?德国驻华公使费安德(AristideFenster)博士告诉《中华读书报》,德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文化事务由16个联邦州自行料理,中央政府不管,只设一个联邦秘书来协调。但是,德国有很多非政府的全国性文化团体,受到政府很大的重视和倚重,比如成立于1988年的“促进阅读基金会”,其历任名誉主席都由德国总统担任。

“促进阅读要发动各界的力量,”王博士说,政府、协会、基金会、书展、图书馆、出版社、书店、学校、幼儿园以及每个家庭,都可积极参与其中。

在2007年的世界图书日期间,德国书商及出版商协会首次与促进阅读基金会联手,发动了一系列全国性的活动,其口号是:“世界图书日:在这里,且无处不在。”

王博士介绍,今年有一项全国性的活动,叫作“我送给你一个故事”。全德33.5万名五年级学生可凭赠券,到任何一家参加这项活动的书店,免费领取一本专门为世界图书日制作的书,其目的就是在小学生和书店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德国促进阅读基金会自称是一个创意工作坊,通过深入学校、书店,以及科研调查,把传播阅读乐趣视为己任。基金会本身是一个开放的体系,也对其他社会团体和合作伙伴敞开大门。

该基金会的一份报道显示,家庭的读书氛围至关重要。德国总人口中,有28%是酷爱读书之人。而在父母都爱读书的前提下,酷爱读书者的比率便上升到52%,若只有父母一方爱读书,则降至25%。父母双方都不读书条件下的全民阅读比率,大约仅有9%。

王竞说,促进阅读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全年都在旅行,在图书馆和其它机构举办讲座,向年轻的父母、教师和志愿者讲授给孩子读书、讲故事的知识和技巧。鼓励和培养读书志愿者是个重要项目,意在把大人给孩子读书的活动经常而持久地深入到幼儿园、学校和图书馆。很多退休老人既爱书,也爱孩子,还喜欢朗读,就非常乐意从事这项工作。目前,大约有9000名志愿者在德国促进阅读基金会的组织下,定期地给孩子们读书、讲故事,以弥补家长和老师时间不足的缺憾。

基金会给读书志愿者发送“读书背包”,还定期提供推荐书目,家长、教师和读书志愿者们可以根据这些书单,给孩子们选择最优秀的读书养料。

“给孩子读书和讲故事,是最不复杂,也是最合算的对未来的投资。”德国促进阅读基金会的理事长海因里希・克雷比施(HeinrichKreibich)说,但他也承认,三分之二的有10岁以下孩子的德国家庭,现在已经不给孩子读书和讲故事了。

“我最大的愿望,”多年来一直从事中德两国文化和出版业交流的王竞说,“是看到中国也能早日建立起一个全国性的促进阅读的组织。”

其他

前几年的某次世界图书日,《中华读书报》曾在头版刊文,宣称要“重提世界图书日”,因为这一活动在世界各地轰轰烈烈,而“我们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黯淡。沉默到了览尽媒体,也难以找到几项吸引人的活动消息。黯淡到了几乎把这一天完全忘记”。

那时,我们当真为阅读之集体低迷而忧心忡忡。文章中说:“网吧成了家长的头号公敌。虽然这个怪胎,就像过去的电子游戏厅一样,早晚会自生自灭,但是技术与无知、放纵、空虚结合一处,所催生的新的怪胎,还会接连涌现,与图书为敌,夺去宝贵时光,毁掉如花青春,玷污理想与信念,使家长局促,让社会蒙羞。”

现在,我们总算欣喜地看到,在政府的主导下,促进全民阅读的活动也在中国轰轰烈烈地兴起。

我以为,世界图书日不完全是为爱书之人所设的,嗜读者无一天不读书,这样一个节日,更多是瞄准了厌书者,特别是越来越多的青年厌书者。

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和机构参与进来,即便你实在要以自己太老为由,为不幸所患的厌书症推脱,但总要想想孩子们,给他们好书,给他们时间,给他们理由,让他们去阅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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