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学者帕乌拉・费尔梅登(1933-2005)
2007年3月29日的北京,雨后初晴,鸟语花香,到处已经可以感到一股浓郁的春意。傍晚时分,在北京外国语大学逸夫教
我们无缘与这位荷兰学者相识,对她的生平事迹,我们只是从她昔日的学生普茨先生那里略知一二。
她1933年11月6日出生在荷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艰苦的年月里度过了她的童年。她自幼聪敏,语言天赋极高,尤其对语言是如何帮助人们沟通情感这类问题有浓厚的兴趣。后来她考入了莱顿大学,专攻自己的母语荷兰语。在追溯北欧诸语言的历史根源的时候,她又选择了古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语言(即古诺尔斯语)作为自己的第二专业。1955年,她作为一名奖学金生来到远离欧洲大陆的冰岛,在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国立大学开始了两年多的学习。学业结束后,又在一个农场生活了一段时间。在领略了旖旎的田园自然风光同时,她深入学习当地人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习俗和文化,从此与冰岛的语言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欧洲最西端、靠近北极圈的遥远国度,一个当时只有不到30万人口的民族。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帕乌拉对它如此神往,以至求索毕生?在她年轻的心里,曾经有过怎样的梦想和情感,在她与冰岛之间发生过几许故事?这些无论对于她过去的学生还是今天的我们,都是一种难以解读而又挥之不去的谜。
回到荷兰以后,她先在一所学院里当荷兰文教师,从她的学历背景来说,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职业。1968年,她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得到一个教职,开始在那里讲授古斯堪的纳维亚语和冰岛语,但始终没有停止对荷兰语的研究。她的身边聚集了一批冰岛现代语言文学的爱好者,他们组成了一个志趣小组,经常在白天的工作结束后,晚上来到费尔梅登的家里,一起研讨翻译问题,交流读书心得。尽管成员不断变化,但这样的切磋始终没有停止。
费尔梅登一生读书,教书,写书,译书,嗜书,藏书,所搜罗的有关冰岛及其语言的各种图书,连同荷兰语图书,据说在荷兰的私人藏书中堪称罕见。这为她的学生和那些志趣者们提供了一个有关冰岛知识的多维空间。
今天,当我们的目光停驻在这些图书时,我们可以看到从古代的典籍到现代文学艺术作品,从语言工具书到地区性研究的学术集刊,从宗教艺术与建筑到民俗风情,范围相当之广。譬如,有不同年代的各种版本的散文叙事文学“萨迦”(北欧传说)。这些“短故事”是13世纪前后冰岛和挪威人用文字记载的古代居民的口头创作,包括神话和英雄传奇,对北欧文学乃至欧洲文化都有重要的影响。有牛津出版的特大开本《冰岛语-英语词典》,它早在1874年就出了首版,1957年又出了第二版。有多达20多卷的《中世纪北欧文化历史词典》。有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的《北欧语文学》,竟有数十卷之多。
在费尔梅登的藏书中有不少善本。年代最久的大概当数那本1819年在伦敦出版的《冰岛,或1814-1815年间寓居手记》(ICELAND:ORTHEJOURNALOFARESIDENCEINTHATISLAND,DURINGTHEYEARS1814AND1815)。作者是伊登内泽・亨德森(EDENEZERHENDER鄄SON),哲学博士、谷登堡皇家学会会员、文学协会荣誉会员、哥本哈根斯堪的纳维亚文学协会通讯会员。书中记述了对冰岛自然现象、历史、文学、古迹的观察,以及当地居民的宗教、性格、行为方式和风俗习惯等。百年以上的珍稀版本还有一些,如1906年出版的两卷精装本的《斯图隆萨迦》(STURLUNGASAGA),主要讲述12和13世纪冰岛头人之间的冲突故事。翻阅这些善本,犹如在触摸历史,可以让人感受到文化的积淀与世间的沧桑。
这些图书的开本各异,宏篇巨著有如城墙古砖,厚重得需要双手托起;袖珍小书又玲珑可爱,可装入衣袋或握于手中。它们的装帧设计迥然不同,一些书的扉页上还有藏书票(Ex-libris),风格各异,颇具匠心。封面的用料和装订也相当考究,体现着不同的风格。皮面烫金的精装本华贵典雅,布料纹饰面的书籍透着艺术质感,硬纸封面的平装本则显得朴素简洁,总之每一本都尽显着个性和生命力。
浏览费尔梅登的藏书,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无论是那些牛皮卷、羊皮卷的精装书,还是薄薄的单行本,一概看不到折页,更没有凌乱的笔记。即便是那些20世纪初的版本,除了书中的纸页发黄以外,大都保存得相当整洁。不少书中夹带着零散的纸页,上面写着注疏语词和页码,有的问题上带有一些标示符号,分明是读书时已经把疑问弄清解决。主人对书中重要的段落和语句以及阅读心得,都是用铅笔标注,字迹工整清秀,甚至连下划线都打得一丝不苟,主人对书籍的珍爱程度及良好的阅读习惯可见一斑。
2005年8月,费尔梅登因患乳腺癌,带着她对冰岛语言研究的许多未竟心愿离开了人世。悲痛之余,她的妹妹多克开始考虑如何处理她遗留下的藏书。据说,在费尔梅登曾经工作过的阿姆斯特丹大学,由于经费等原因,冰岛语的教学和研究空间已经受到限制。多克和费尔梅登过去的学生普茨先生开始在更大的范围寻觅一个适当的教育文化机构,希望能够让这些藏书物尽其用,让后人从中受益。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普茨先生从他在中国中央电大任教的朋友阿里齐教授那里得知,北京外国语大学即将开办冰岛语教学,于是,他和多克把目光投向了北外,这当然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然而,要将这样一大批藏书从荷兰运到中国,并非轻而易举。普茨开始与荷兰和冰岛两国驻华使馆联系,在图书运输方面得到了两家使馆的慷慨支持。
当我们走进北外教学主楼的费尔梅登藏书室,凝望着这位学者的照片,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慨。她的音容宛在,目光中透着睿智、温柔和慈祥。她将在这里与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学生交流和分享追求知识的快乐,她的生命将通过毕生所系的那些藏书在这里得到延续。
感谢多克女士,感谢那些为了这批图书的捐赠和运输付出辛劳的好心人,他们让我们认识并记住了费尔梅登这位荷兰学者的名字,让我们的心灵在喧嚣和浮躁中又回到了一种读书的宁静,感受着一种超越国界和语言的人文情怀,让更多的后学能够从费尔梅登的藏书中汲取养分,丰富他们对遥远或许还陌生的冰岛、荷兰语言和文化乃至世界的知识。正如费尔梅登藏书室的受益者们为此铭记的那样:读书明智,西学中用,文明融合,世界大同。
当9至10世纪挪威移民来到冰岛定居时,这里还是人类未触及的一片土地,草场肥美,各种鱼类遍及内河、湖泊和沿海。极地的漂冰不仅带来寒气,有时还能为人们带来一条冰冻的鲸鱼。图中所表现的场面,正是人们在快乐地分享“随冰漂来的冻鲸”。
本图取自费尔梅登所藏《冰岛萨迦与手稿》一书,原为14世纪作品,藏于哥本哈根皇家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