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一套叫做《诛仙》的网络小说红遍大江南北，销量逾百万册，媒体惊呼“玄幻年”到来；2007年，原来发表在网上的盗墓小说“鬼吹灯”系列出版后洛阳纸贵，一时间全国出版界又劲吹“盗墓风”；而两年来，《明朝那些事儿》、《后宫》，一部又一部引领一时阅读潮流的畅销小说，居然都出自起点中文、幻剑书盟、晋江
“我的命脉、我的出版资源实际上是控制在这些文学网站手里的。”《诛仙》的策划人沈浩波说。今年，沈浩波策划的240种图书当中，居然有120多种是来自于各大文学网站的网络原创小说。
“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通俗文学、娱乐性阅读，或者说文学出版中最挣钱、挣快钱的所有资源，正在进一步向文学网站集中。如果说，网站不给我们资源了，或者作者根本不想出版了，又或者读者根本不想看书了―――因为这种通俗读物，在网站上读是最便捷的―――这样一来，传统文学出版将会失去三分之二的江山，市场要重新洗牌。”沈浩波表示。
最近有原创网站公开宣称已获几千名作者资源、几万部原创作品、上千万读者和每年几千万元收益，并为重点签约作者提供了一年过百万的稿酬，而起点中文、幻剑、逐浪、红袖添香、晋江等一批原创文学网站的蓬勃发展更是受到了资本市场的青睐，起点中文、逐浪已被盛大、宏国集团等上市公司纳入麾下，网络原创风生水起。
“电子狼来了，但我们很多传统出版社还在盲目乐观。”一位文学出版人说。近日，由非国有书业工作委员会和北京出版创意与国民阅读促进中心共同举办的第11期书业观察论坛，其主题就是“网络原创，草根对传统的颠覆之战”。
网络原创网站正在“逼宫”传统文学出版？
网络原创产业崛起
对于起点中文网的掌门人吴文辉来说，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2003年的时候，因为阅读饥渴，想看一些有趣的小说，几个网络读者和作者自发结合起来，建的一个可以看书、可以比较轻松地找到想看的书的小网站，会发展到今天的中国最大的网络原创文学网站。“那时候还没有想到所谓的行业。”吴文辉说。
当吴文辉们开始做这样一个网站之后，就发现，在网络上，像他们这样一群阅读饥渴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这个网站的流量、用户的访问量一直在直线上升当中，网站高速成长。到后来，他们就开始收费，收费的理念也很简单―――“作为一家网站来说，我们要付出各种各样的成本，比如，服务器的成本、网络的成本等等。”而且，他们还希望从广大的读者那里收取很少的一部分费用，给那些每天回去还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的网络作家作为稿酬。
到后来，吴文辉们的网站进入了第二个时代，就是，找到有商业价值的书，能够使用户愿意为它付钱，吴文辉称之为网站商业化最开始的过程。之后，细分市场开始有了，历史、都市言情、玄幻等各个潮流开始多起来了，当这家读书网站的流量在全国排到了大概是30多位、仅次于那些门户、搜索引擎等大型的IT企业的时候，2004年10月，拥有30万多部作品的起点中文网被盛大收购。
“我们追求的是这样一个平台―――为所有愿意写作和想写作的人提供一个平台，为他们找到他们的购买者，包括网络上的电子图书的购买者，进一步接着为他找到他的图书购买者，和由图书所衍生的所有其他版权的购买者。”吴文辉说。
幻剑书盟的版权经理王赫男将文学原创网站的运营模式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流量带来的相关的收入，第二就是电子书业务、也是所谓的VIP会员业务，第三是版权交易，包括出售给内地、台湾，包括日韩的出版版权的交易，以及影视、游戏，包括作者本身的代言。“其实整个版权交易的部分，我们是把它综合成为一个作为所谓作者经纪的范畴。我们从最开始起步的阶段就把作者签下，分享其后续的提成和收入，这是网站收入的一个主要的模式。”王赫男说。
据逐浪网副总经理林虎介绍，2006年6月被宏国集团旗下的大众书局收购后，逐浪网的流量比收购的时候增长了4倍，VIP收费业务成长了将近30倍，目前逐浪网的作者有两万多人，作品有四万多部，注册会员超过了10万人。“当然跟起点比起来差距还是比较大的，但我们每天新增的会员和付费的会员增长速度非常快。”林虎表示。
同样在2003年起步、以情感小说为主的晋江原创网站，现在总的作品量已经达到20万部，作者大概是18万，而且是每3分钟增加一篇文章，每40秒更新一个章节。但显然，晋江的站长黄艳明并不赞同所谓的“原创网站威胁说”：“我们网站很穷，整个的机构人员很少，大量是义工，由于系统的问题，很多读者有时候都打不开晋江原创网。我们下一步如果取得一个好的投资环境的话，第一个目标就是稳定我们的系统，扩大我们的流量，增加我们的读者，更多更好的推荐我们的作品。”
红袖添香的掌门人孙鹏将互联网上的收费问题比做“耍猴现象”：“你锣一敲人家都过来看了，但是你一收费人都走了。因为网上大家都习惯免费，互联网的精神就是分享。”虽然辛苦经营了八年，但据孙鹏告诉记者，红袖添香还一直在投入，没有找到特别好的商业开发的渠道；虽然也有一定的流量，但是为了用户体验，红袖添香一直坚持不做弹出广告。
“逼宫”论和反“逼宫”说
尽管原创网站的盈利状况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但是加在一起最少也应该是超过1500万的黏性读者，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通俗写手，让传统文学出版界直接感受到了来自原创网站的压力。
“网络原创出现之后，会对出版造成严重的挑战，而且是颠覆性的挑战。”《非常道》的策划人赵晖感慨，传统出版者对作者的两个权利―――评价权和市场准入权已经在丧失，导致传统出版者最终的资源控制权一定会消失。“过去我们有评价权，没有我们的评价这个书根本就出不了，其次我们有市场准入权。而现在没有了，不需要评价，作者直接上网，他获得的评价来自于读者对他的评价，市场也不存在准入不准入，这个门槛已经没了。”
同时，传统出版者造货、发行，承担退货，以此获得的微定价权也在丧失。网络运营通过内容的编辑出版来获得收费阅读，争夺定价权；网络内容的出现导致作者和读者更及时互动的沟通，编辑出版中间商的地位自然就被消解，“这是一个根本的大趋势，所以网络出版对于我们现行的出版的方向是一个颠覆性的冲击。”赵晖说。
策划人沈浩波则更加悲观，在他看来，在通俗文学领域，乃至漫画等周边的娱乐性阅读领域当中，传统出版者的资源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表示，很多传统出版社盲目乐观，认为即使以后是电子化出版了，自己仍然可以作为内容提供商的想法是很可笑的。“你的内容在哪里？你本身并没有生产资源的能力，内容都在写手那里。传统的出版模式是我给你稿费，你给我书稿，但是我们看到，可能起点中文给的钱比我们更高。”
最近，三大门户网站腾讯、新浪和搜狐同时开启了电子书收费，虽然这些图书都是来自于传统出版社，但沈浩波认为其实质与网络原创是一样的，“都在共同培养网络阅读和网络阅读消费的习惯”。并且，都在争夺读者。他以腾讯为例说明：“腾讯的收费模式很清晰，它有Q币，而且它的收费方式也非常简单，就是包月，五块钱包一个月，你干不干？目前，腾讯在刚刚开始了不到两个月的情况下，通过QQ的推广，通过免费提供服务的推广，现在已经有了一百万的书友会员。”
尤其是，像起点中文、幻剑书盟这样纯粹的公司，是完全可以上市的。“上市了，规模可能就大了几十倍，传统出版社无法望其项背。”沈浩波说。
对于“文学网站威胁论”，传统出版人显然有不以为然者，北京华文天下图书发行有限公司总编辑，《致加西亚的信》、安意如《人生若只如初见》等畅销书的策划人杨文轩就是其中之一。杨文轩历数文学网站内容资源三大先天缺陷：快速写作，而文字质量必然有缺陷；动态写作，不断地去跟读者互动，使写作缺乏良好的结构；“业余写作”，导致大部分网络文学有头无尾。所以，“文学网站上的好东西就是那么几个，大量的都是垃圾，收费阅读的群体其实是很难持续的”。
同时，杨文轩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文学网站是否会遭遇政策壁垒呢”？他认为，网络内容如果只是作为信息被浏览、贴一些广告是没有问题的，但原创文学作为一个文本本身要去收费，实际上就是出版了，而出版显然会涉及审查、管制和出版准入的问题，所以，网络原创和收费阅读事实上打的是政策擦边球。
而且，纸质出版的权威性并没有丧失，传统名家的很多作品还是把握在传统出版社的手中，虽然，“传统的文学作品越写越不好看了，可能作家和编辑的年纪都大了，他不了解现在读者的需求”（一网友语），但是，没有类似于像传统产业这样对于作者的鼓励机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原创网站和现在的传统出版之间，应该还是一个平行发展的关系。”《计算机世界》前编委、计世资讯副总经理沈力钧认为。
没有“造反”，只会“招安”
无论如何，原创文学网站还是孵化出了传统的出版链条下无法生长的内容，培养了一批读者，成为了一种成长非常迅猛的分众群体。“能够满足消遣的产品是非常好的产品。”方正阿帕比在线出版事业部总经理周登平表示。对于这些独立于传统出版链条之外的、来势汹汹的网络文学出版发行者，传统出版者应该如何应对？
“合作，跟各大原创的网站非常深层次的合作。”沈浩波表示，他有他的信用，有支付货币，有推广和生产能力，以及盈利能力，可以把网站原创的好书接下来出版，保证按时结款。现在沈浩波对写手的承诺是，每本书起印不低于1.5万册，版税最低8%，原创网站可收取作者所获稿酬10%的代理费。
作家出版社总编室主任刘方承认，传统的出版资源确实正在日渐衰竭，金牌作者不是永久的，对于传统文学出版者来说，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发现新作者，发现新资源，而这部分新作者，很多都可能来自文学网站。
“毕竟，文学网站给无数的创作者提供了可能性。”杨文轩告诉记者，他现在到网上不是淘稿子，而是找作者，发现作者后，就跟作者一起来探讨，怎么规划写作。“传统出版有这么多年沉淀下来的东西，我们不要忽视自己的积累。”据记者了解，畅销书作家安意如之前也没有写过什么太多东西，杨文轩在网络上看到她的一篇文章后，凭多年的出版经验，直接感觉她是有前途的，便一手打造了她。
沈浩波另外建议，有实力的文学出版社可自建网站，自建资源平台，或并购晋江这样的网站，“这么长时间以来，出版行业一直忽视了像这样一种网站所能够起到的作用和价值。”他说。
“出一本书落地，只能是在作者所获得稿酬的基础上拿走一部分，还要减去我们整个的运营成本，和我们的投入是不成正比的，我们不可能把我们的主要业务转向出版。培养一个作者，分享他后续的、而不仅仅是出版的提成和收入，这才是我们收入的一个主要的模式。”王赫男认为，对于传统出版，原创网站并不想颠覆，也不可能颠覆，双方只是合作，以更大程度地为对方创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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