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总是坐在厨房里,腿上摊着报纸,看电视到十一点。看完新闻,他就收拾起报纸,起身离开椅子,关掉电视(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去上床了。牛奶瓶子洗过,放在台阶上。他也许会把双胞胎中的一个提起,放到便盆上,完了再给他盖好,睡觉。接着,他走进和我母亲同睡的房间。她也许已经上床,从九点半起就在看书,
有些日子了,我记不得妈妈。我看着她的照片,可她弃我而去。要么就是一个星期天,午饭后,我看见她,我们过了个愉快的下午,后来我要走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像水一样,流过我的身边。“再见”,她说,隐没而去。……“关于利亚姆,”我说。
“利亚姆?”她说,“利亚姆?”我妈妈有过12个孩子,还有――她在一个难过的日子告诉过我――七个流产了。没脑子不是她的错。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原谅她一星半点。我就是不能。
我不能原谅她,因为我姐姐玛格丽特,我们都叫她蜜汁,直到她四十二岁死于胰腺癌。我不原谅她,因为我美丽的,漂流在外的姐姐碧依。我不原谅她,因为我大哥厄内斯特,他曾在秘鲁做牧师,直到变成个叛道的秘鲁牧师。我不原谅她,因为我弟弟斯蒂威,他是天上的小天使。我不原谅她,因为所有这些无趣的故事,关于蜜汁、碧依、厄内斯特、斯蒂威、意塔、摩西、利亚姆、维罗妮卡、姬蒂、爱丽丝,还有那对双胞胎,艾弗和杰姆。
她给我们取的这些名字如此壮美――没一个像你们那些吉米、乔,或米克什么的。流产的孩子也许只有数字,比如“1962”,或是“1964”,可说不准她也给他们取过名字,在她心里(塞丽娜、艾弗利克、毛戈)。
为那些死了的孩子,我也不原谅她。她甚至都不记笔记,所以你说不出谁在什么时候,打过什么针。我是爱尔兰惟一一个仍然有可能得小儿麻痹症的女人吗?没人知道。我不原谅那些没完没了的二手衣服,屈指可数的玩具,还有蜜汁对我们的暴打,因为我妈脾气太好,工作太忙,要不就不在家,或是怀了孕正在闹心呢。
我心爱的妈妈。我不老的姑娘。
不,说千道万,我最不能原谅她的,就是性。那么多回弄大肚子的蠢行。真缺心眼儿。
报应啊,妈咪。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