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球上没有人，自然法则也许优于人类所建立的干预系统，但人类不得不越来越强烈地进行干预，因为自然法则已经在淘汰所有没有打上人类印记的存在，除非人类愿意选择最终的孤独。
放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这个标题可以意味着战争的开始与结束。而在今天，虽然也存在着一些人与另一些人的交锋，但所争的不再是权力与土地，而是很微妙的观念变化。小北极熊克努特出生在柏林动物园，是当今动物界最红的“明星”，最近，好莱坞制片人沙阿正与动物园谈判，欲出资数百万美元，邀请克努特加盟他的新片。克努特的身世其实很简单，引用《自然》杂志对2007年科技新闻的盘点可以得知：由于出生后遭“母亲”遗弃，德国柏林动物园的小北极熊“克努特”一直由人工喂养。然而，它的生存状况受到了一些极端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质疑，他们认为，人工饲养侵犯了动物权利，所以应对“克努特”实施安乐死。此言一出，立刻引发了广泛争议，“克努特”也成为媒体报道的焦点。
成为传媒焦点之后，克努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便随处可见，加之小北极熊娇憨幼稚的淘气相，立刻红遍全世界。克努特有自己的网站、主题曲、电视专题和直播，克努特让柏林动物园游人如潮、股票飙升，克努特有望促使北极熊尽快列入美国《濒危物种法》中受保护的“被威胁”物种，克努特当选为柏林市荣誉市民，甚至被媒体评为“欧盟的象征”，去年欧盟成立50周年时候一度抢了到柏林参加活动的各国领导人的风头。一年多的时间，克努特也逐渐长成一头庞然大物了，虽然没了幼时的可爱，但也英武神勇，骨子里透出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总而言之，所有的目光关注不断把意义赋予这头小北极熊，克努特正在符号化之中。
无独有偶，纽伦堡动物园的两头母熊薇拉与威尔玛分别产下小熊。动物园不顾各方批评，坚持让母熊自然哺育幼崽，而不采用任何人工饲养和护理措施。园方的观点是，“这是自然的法则。如果母熊让它们饿死，那就得让它们饿死。要是你不让母熊去亲身练习，它们就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样哺育子女。我们保持谨慎乐观的态度。如果我们走进熊窝里检查，我们会打扰它们，则可能会适得其反，结果更加糟糕。”1月7日，威尔玛吃掉了自己生病的小熊；1月8日，薇拉也有弃养的趋势。园方再也顶不住压力，被迫将薇拉的幼崽与母亲隔离，开始了如克努特般的人工饲养。从纯逻辑角度来看，动物园本来就是非自然环境，一味强调自然法则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今天的地球属于人类，华纳兄弟根据艾伦・威斯曼的新著《无人世界》的创意推出的科幻电影《我是传奇》开始幻想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类，科学家们很遗憾地发现，地球不再为人类服务的时候，土地会变得日益干净，生物进化会缓慢继续，只有老鼠、蟑螂会因缺乏食物而感到不爽。
人类已然是地球的主宰，存在的意义便很功利地成为人的意义。有点幽默的是，眼下人类所担心的一切，物种灭绝、环境污染、气候变暖等等，其实在人类灭绝之后都将不复存在。当然，不管再发生什么，也不再会有人去担心。所以，活着的克努特和死去的威尔玛宝宝都已成为人类的一员，他们的命运牵动的是人类的神经。无论柏林还是纽伦堡，生命的保全都是最终的底线。如果地球上没有人，自然法则也许优于人类所建立的干预系统，但人类不得不越来越强烈地进行干预，因为自然法则已经在淘汰所有没有打上人类印记的存在，除非人类愿意选择最终的孤独。
幸运的并非是克努特，如果它追问“to be or not to be”，我们同样不能给它答案。但柏林动物园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获得了人类社会认可的荣誉和收益。纽伦堡最初的坚持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这个坚持并没有为他们带来舆论和经济的双赢。也许，对于柏林动物园来说，这是个轻松的主流选择，极端动物保护主义者之所以极端，因为他们试图用复杂的思维战胜简单的思维，他们给予柏林的压力与舆论给予纽伦堡的压力不可同日而语。当我们试图为熟悉的人类规则引入一些含混的自然规则的同时，我们恰好忘记了，只有无人世界，才能有真正的“自然规则”。人之为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种选择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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