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的第一首革命歌曲

如今65岁以上的老人，大概都会记得一首叫《你是灯塔》(又名《永远跟着共产党走》)的歌曲。经历60多年的时代风雨，我至今还能准确地哼唱出来：

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前进的方向。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你就是核心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革命歌曲。

1949年6月2日，家乡崇明县解放(崇明系长江入海口的一个岛，仅次于台湾、海南，为我国第三大岛，原属江苏省，1958年划归上海市)。解放军进驻县城约个把星期，学校即复课。是时我刚满12岁，上初一下学期。那时恐怕绝大多数同学对共产党一无所知。记得解放后上第一堂音乐课时，一位戴眼镜的青年老师教我们唱《你是灯塔》。老师唱一句，我们跟着学唱一句。当唱到“年轻的中国共产党”时，有不少同学故意把“共产党”唱成“国民党”。老师笑眯眯地更正说：“有的同学唱错了，应该是共产党而不是国民党。现在解放了，国民党被共产党推翻了。”但再唱时，一些顽皮淘气的同学仍然故意高声把“共产党”唱成“国民党”。

《你是灯塔》又名《永远跟着共产党走》。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首歌的作者是谁。近年查资料我才知道词作者是沙洪，粉碎“四人帮”后曾任卫生部党组成员兼政研室主任；1978年春调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宣教干部局局长、副秘书长；1986年任宋庆龄基金会副主席、党组副书记。作曲的是王久鸣，即王岳，解放后曾任河南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

也是从资料得知，《你是灯塔》诞生于1940年，当时无论在解放区还是蒋管区甚至在一些敌(日)占区，这首歌广为传唱，如同大地的晨曦，激励着抗战时期的广大青年投身革命事业。据说词作者沙洪当年仅用10分钟时间即一气呵成了这首不朽的革命歌词。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我至今记得极为清楚，我和同学们是在崇明中学分部(在县城庙弄西首，与扬子中学仅隔一道城墙，紧挨着国民党县政府“地方法院”)的教室前，从收音机里收听开国典礼的实况转播的。在开国盛典上播放的乐曲中，就有《你是灯塔》(现在凡隆重庆典都要播放的《歌唱祖国》，创作于1950年，发表于1951年9月15日《人民日报》，作者王莘)。

《你是灯塔》歌词简短明快，押响亮的“东阳”韵，节奏感强，曲调流畅、音域不宽(适中)，乐句“对比”鲜明，易学易唱，由于使用了柔性音符“4”和“7”，赋予整个曲子以一种既高昂激越、又深挚柔婉的抒情色彩，加上内容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所以这首歌极受群众和各阶层人士的欢迎。

非常令人纳闷和奇怪的是，这样一首广受喜爱的优秀歌曲，以后却几近销声匿迹，不再传唱了。后来才听说，上世纪50年代苏联某访华代表团一个成员听到这首歌后，向中方反映，说是此歌的曲调模仿了苏联的《列宁挽歌》。当时，苏联是中国的“老大哥”，“老大哥”一句质疑乃至否定的话，份量之重，足以将一首歌曲作品沦于万劫不复之境。我受中学音乐老师陈伯琛先生的影响，年轻时喜欢音乐，学作过歌曲，对当时音乐创作状况很关心。也许由于以上“政治原因”，没有再发现过《你是灯塔》的作者再创作过别的歌曲作品。为写本篇小文，我特意去图书馆查阅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的各种歌曲集，《你是灯塔》均付阙如。后来据音乐专家研究断定，《你是灯塔》的原创性毋庸置疑，所谓“模仿苏联歌曲”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几年前原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吕骥专门著文谈及此事，澄清了这段历史公案)。这就不能不让人感慨。倒是上世纪60年代在中国内地广为传唱的一首歌《我们走在大路上》，在主旋律的呈现、音阶的递进上，我认为是明显模仿了苏联歌曲《你好，莫斯科》，后者我于上世纪50年代曾在大学俄文歌曲竞赛中，反复练唱过。尤其是前者的“向前进，向前进！”的调式，可以说完全复制自后者的“莫斯科(瓦)，莫斯科(瓦)！”但上世纪60年代我们已和苏联严重交恶，而且在“困难时期”鼓舞斗志、激人奋进的《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早已响彻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是当时“时代的最强音”，倘若有人敢于出来为这首革命歌曲“指疵”，那还了得，无异于飞蛾扑火，说不定会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