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的野蛮人

好叫你们在天上的父也饶恕你们的过犯。你们若不饶恕人，

你们在天上的父也不饶恕你们的过犯。

――《马太福音》

看完冯仑的《野蛮生长》（中信出版社，2007年出版），只得出一个结论：冯仑和他的万通集团能生存到现在，真是奇迹中的奇迹。而冯仑本人也在书中从不避讳这点，多少次在资金短缺公司瓦解的边缘，多少次在大案要案的漩涡中挣扎，多少次众叛亲离……对于一个人上天堂下地狱的事件都一一经历过来了。也正是这些传奇而又魔幻的经历，打造了一个纵横江湖数十年，背负一把无情剑的大侠形象。冯仑对于他的丛林法则有着简单和直接的看法，他说：“人在江湖，就像一头狼，不会吃肉，一个劲地吃草是很危险的――做吃人的狼不做吃草的羊。”这样血淋淋的话出自一个法学硕士并且外表斯文的人嘴里，很容易将他看成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但看完全书之后，你会有另外一种看法，那就是他是一条“披着狼皮的羊”。所有凶狠的态度其实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在“野蛮”的心态下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在书的开始他就抡起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地上，毫不顾忌地抛出一个话题“我有罪”，接着不等你有喘息的思考，迅速地从历史、心理、哲学、宗教的角度分析，倾盆大雨般的词汇先将你淋个透湿，然后再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暗示你：“你们谁没有罪，谁就可以用板砖拍死我。”

击溃了你的心理防线后，好菜上桌了，而此时的冯仑马上抛弃了说理的外衣，像个在茶馆里说书多年的老先生，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那一年，我炒了牟其中……”，无数精彩和令人瞠目结舌的传奇故事开始了。

那些在商海上跌宕起伏、叱诧风云而又销声匿迹的企业家，如德隆集团的唐万新，南德集团的牟其中等人在冯仑回忆中又活灵活现的出现了，这本书最为宝贵的地方在于，冯仑不是以一个旁观者而是一个参与者的身份出现在这激荡的年份当中，他用他独特的看法来诠释当下中国企业家如何生存的一个尴尬境地。

他曾这样来形容企业和政府的关系，在中国，这种关系是在一个经济学之外而又无法逃离的怪圈，无数的主流经济学家在套用着各种各样的经济理论解释，而在此书中，被冯仑一句话给拆穿了，“离不开，靠不住”，但他绝不是一种抱怨，他从各地同他合作的项目以及那些下马的官员中解释了说这句话的资本，最终得出一个深刻的命题：“政商关系或者说民营企业与政府的关系、民营企业家与政治家的关系始终是致使民营资本陷落的布满蒺藜的壕沟……民营资本仰官员之鼻息以求利、投机取巧而又往往陷入政争、沦为刀下鱼肉；它时常拉官员下水，以钱谋利、钱权交易，却又时常在腐蚀官员的同时给自己挖掘了坟墓。……所以民营企业要想寻求长生之道，跨越历史河流，全面把握政商关系乃是当务之急。”

而冯仑，在此其中更像是一个在高空走绳索的杂技演员而不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吴晓波对中国民营企业家的评价更是让人唏嘘不已：“他们出身草莽，不无野蛮，性情漂移，坚忍而勇于博取……他们的不畏天命使得他们能够百无禁忌地去冲破一切的规则与准绳，他们的贪婪使得他们敢于采用一切的手法和编造最美丽的谎言。”

没有冰冷的数字，没有玄妙的说理，一切都是赤裸裸的拼杀与真实的故事，从来没有这样一本书让我迷惑，是否生存一定要披上野蛮的外衣，这是生机勃勃的力量?还是通往黎明的那段黑暗?

但这就是我们经历的历史，谁都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