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版权票
一本旧书,有时候因为它的封面设计,有时候因为书脊形式,有时候因为书中的几句写得极其漂亮的文字,才会招致人的喜爱。当
版权票的通常说法是,书籍版权页上贴的一枚钤有作者和发行者印章的形状如邮票的小画片。边缘打孔,有长有方,“酷似邮票和印花税票”,也有管它叫“著作权印花”。从我手里现有的版权票来看,它的形制远远不仅限于“作者和发行者印章”一类,就拿《英华合解辞汇》的版权票来说,它的设计已完全超越了简单的作者和发行者印章的类型。票面背景是一幅完全中国化的图画,杨柳、芦苇,老人、孩童。正中辟出一块空白,是细体篆字“英华合解辞汇版权证”的“印章”。
版权票是具有东方绘画情调的一种特制版权标志,20世纪初,在日文旧书中特流行,民国时期的一些中文书籍,也时兴过贴版权票,只是目前能够收集到的实物不多。有人据此以为,20世纪初中国的旧书,在使用版权票方面,不如邻国日本广泛。也许并非如此,一个原因可能是保留有版权票的民国旧书的确不多,即使贴过版权票的旧书,也因为书贩要赚版权票的钱,给挖了下来。再一个原因,在当时,可能图书印刷出来本来是想贴上版权票的,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贴,这些旧书的版权页上留有邮票那么大的空白。那里既没有贴票,也没有印字。至于为什么在版权页上预留贴版权票的位置,却见不到票,如果排除票贴上后脱落的情况,原因也许如鲁迅先生所说:“在风沙扑面,狼虎成群的时候,谁还有这许多闲工夫,来赏玩琥珀扇坠、翡翠戒指呢?(见《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听说鲁迅的《呐喊》版权页就贴有一枚钤着作者印章的小白纸片。我收藏的民国20年初版的冯友兰之《中国哲学史》,其版权页上的版权票就是《呐喊》的那种式样,一张小白纸片,正中为白文小篆“冯友兰印”,票四周有齿。
版权票的功能,在当时最主要的是在于实用,它是一部书版权所有的标志。如今时过境迁,留下来的是一方小天地中的审美情趣。和单纯的作者、出版者印章相比,《英华合解辞汇》版权票该算是中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版权票成熟的一个标本。喜欢版权票的人们,在谈及其来源时,习惯上爱把日本放在源头上。我倒是觉得日本的版权票倒是受了中国藏书印的影响,并融合藏书票的印刷技术,变化而来的另一种可以随意贴的印制“版权书票”,与藏书印、藏书票不同的是,藏书印、藏书票是用来证明书之所用者的,而版权票却是拿来证明书之版权所有者的。
版权票的收藏,或曰收集,和藏书票,藏书印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后两样,都可以离开书籍而存在,没有书,藏书票,藏书印依然很可玩味,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图书的组成部分,它们是书的爱好者,强加到书上面去的一种“多余”的东西。我收藏过好几百条藏书印文,没事的时候,读起来,觉得很有意思,如果它们都在书上,那就没法阅读了。藏书票也如此,离开了书,你一样可以欣赏它,它本就不属于任何一本书,它又可以和任何一本书结合。所以这两样东西,都是可以与书结合,相得益彰,又可以单独存在,供人们玩味。版权票则不同,它本身属于图书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单独存在的版权票,除了其文字以外,没有任何价值。现在收藏版权票,以及那些贩卖版权票的书商们,总是爱把旧书上面的版权票撕下来,单独售卖,说真的,这样做,无异于灾难,无异于毁灭。我手里的版权票,都和书在一起,没有书的版权票,不论制作的多漂亮,贵贱不要。我常常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够得到一部,藏书印、藏书票和版权票集于一体的旧书,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