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间,她背负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游历了世界五大洲之后,再次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命运似乎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划了一个圈,但是一个信念让这个年过半百的瘦弱女子的命运,具有了特别的意义。在她的信念面前,所有的人都会被点燃。她把自己视为草根,她把信
念称为公民社会。
1970年4月22日,在美国爆发了以美国斯坦福法律学院学生丹尼斯・海斯为首的有2000万人参加的公民环保运动。其旨在督促政府对“噩梦般的环境问题做出改善的承诺――还我碧水蓝天”。随之环保问题委员会挂牌,接着有了“清洁空气法”、“清洁水法”、“濒危动物保护法”。为庆祝这些法律诞生,美国人把4月22日命名为“地球日”。
26年后的4月22日地球日这天,中国中央电视台第7套节目在18∶50首次播出一档关于环保类节目《环保时刻》,主持人叫廖晓义,对于全国的亿万观众来说,这是极其陌生的名字。但他们不知道,廖晓义做电视这一行已整整6年了!
1991年,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以环保为主题的政论片《撼人的回声》。对于当时环保意识还不强的中国民众来说,这部纪录片没有引起太大关注。然而,对于廖晓义来说,意义大不相同。她是偶然间看到的这个片子,看后感触很深: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每天这么多的电视节目却惟独没有环保方面的内容,实在是个缺陷。廖晓义决定自己试试,虽然此前她对电视制作一无所知。
廖晓义做事风格一贯如此,在她眼中没有一定之规。只要她想做,有激情,就没有人能改变她。她曾发表过《中国工业化和环境代价》,但反响平平,令廖晓义倍觉失望。她想起CNN的一个环保节目制作人说过的话:他说美国的公民环境意识70%都来自于电视。廖晓义决定向电视进军,用电视媒体来唤醒国人的绿色环保意识。她联系到一家媒体,主动给人家写环保方面题材的电视脚本,起名为《绿色文明与中国》,还和几个志同道合的环保者成立摄制组。脚本出来后,廖晓义和摄制组的伙伴们一起,先后采访了30多位生态专家,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制成60分钟的《绿色访谈录》,这也是她作为独立制片人的处女作。经历的艰辛不计其数:脚本写完后,因没有资金拍摄,廖晓义就抱着脚本,四处求援,“把它拍成电视吧,眼下地球在流血,这部片子会使政府完善法规,观众会纠正非环保行为……”没人理睬廖晓义的行为。被冷漠拒绝后,廖晓义感到费解:“环保是大家伙的事,怎么就我着急上火?”1992年,廖晓义带着女儿去了美国,丈夫在那里攻读数学博士,廖晓义也想圆了博士梦。刚来3个月,“摄制组”就来信了,希望她能搞到点钱儿,实现绿色的梦。廖晓义坐不住了,跟丈夫借钱,丈夫说她“不可理喻”,周围人都笑她“神经有毛病”:女儿赴美的签证、在美的住房等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弄妥,家刚刚安定下来,她却要走?廖晓义管不了这些,带着借款毅然回国。
历尽万苦千辛,专题片终于完成了,但却没有一家电视台愿意播放她的片子。有好心人告诉廖晓义:“你们在中国谈这个话题,至少超前了10年!”
1993年5月,廖晓义带着一个“破碎的梦”回到远在美国的丈夫和女儿身边。为了能尽快攻克口语关,廖晓义到一个美国人家中做了保姆,看管一个刚刚一岁的孩子。每天主人下班,她就抓紧时间和人家练口语。晚上回到家,看电视、看书,学到很晚。睡前,也塞上耳机,不断学习。耳朵因长期的异物刺激影响了听力,以至女儿常提醒她:“妈妈,您耳背。”一年后,廖晓义能正常对话了,辞去保姆工作,选修美国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系国际政治专业。每天上午上课、泡图书馆,下午到餐馆打工。到星期日,要参加当地人组织的环保活动,参加环保组织,接受环保理念,研究环保法规在中国的可操作性。有一次,在某垃圾处理厂,她看见那的妇女包着头戴手套分拣垃圾,就问:“从哪儿学来的这方法?”“中国呀,你们现在不分了?”廖晓义失望地说:“我们现在不分了,全堆起来,然后填埋。”那个美国妇女瞪大眼睛:“这么好的传统,怎么放弃了?”
第四届世妇会前夕,非政府论坛环保会议隔三差五举行。廖晓义发现,环保人士中女性占绝对比例,都来自民间环保组织,她们监督执法,其力度影响国会。看着这些指点江山的女子,廖晓义产生了做片子的冲动,“采访环保女杰,在世妇会上放映,让在中国有影响力的人投身环保,多好”。为此,廖晓义直接奔向纽约。在联合国所在地,她听到发达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如巴西、肯尼亚、印度、菲律宾代表的声音,但没有中国人。令她尴尬的是,当她提出采访要求时,很多人以为她是来自韩国或日本的记者。廖晓义很受伤,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成立一个中国的NGO民间环保组织!
廖晓义通过了托福和GRE考试,并拿到了美国绿卡。这时候北卡罗莱纳州州立大学国际环境政治专业的马尔文教授看中廖晓义的背景,想留她攻读博士学位,并愿意给她丰厚的奖学金。面对这如此难得的机会,廖晓义放弃了。在接触了许多NGO民间环保组织后,廖晓义在中国建立类似环境保护组织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而此时,《绿色访谈录》作为1994年“6.5特别节目”已经在北京电视台和中国教育电视台播出!于是她对马尔文教授说:“谢谢您的好意,美国不缺博士,但中国却缺环保人士,我没有时间用4年时间读取一个博士学位……”她最终选择了做马尔文教授的访问学者。
放弃了博士梦,廖晓义集中精力开始拍摄她的环保专题片《地球的女儿》。她想把这部环保片子拿到即将在北京召开的“世妇会”上播放,让中国有影响力的女性投入环保工作。她倾尽打工所攒的两万美元,高薪聘请专业摄像师分赴纽约、旧金山、华盛顿等地采访40多位国际环保女杰。钱不够了,又向朋友借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债,这是一笔以生命作为抵押的无息贷款。在美国的两年,廖晓义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份人身意外保险,这在美国这个世界上车祸率最高的国家简直是闻所未闻。
1995年9月,“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举行。大会的主题是:以行动谋求平等、发展与和平,次主题是:健康、教育和就业。这次大会和论坛的参加者超过四万,在联合国的历史上规模空前。大会向世界展示了改革开放的中国的风采,提高了社会主义中国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和声望。在大会的l0个工作日里,组委会共安排了7天的“一般性辩论”和13场大会发言,先后有270多位代表分别登上讲坛,代表189个国家和地区以及联合国机构、政府间国际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发表意见。专题片《地球的女儿》登上了第四届世妇会NGO论坛,博得与会者一致好评,成为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民间组织论坛的中国骄傲。福特基金会为此给了廖晓义4万美金。有了钱,廖晓义一方面酝酿着创建民间环保组织。同时,也在加紧拍摄环保专题《环保时刻》,并和中央电视台洽谈播放事宜。
在《环保时刻》拍摄艰难时,一家国际咨询公司看中了廖晓义哲学、经济学、社会学、生态学和中英文的综合能力,许以优厚薪酬。朋友善意地劝她:“先解决生存,再谈环保吧。”廖晓义摇头,颇怀忧患地说:“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生存,蓦然回首的那一天,就会发现这个地球上已没有人类。”
1996年3月,挪威前首相布兰特伦夫人访华,廖晓义以民间环保组织负责人身份致函挪威驻中国领事馆,要求采访。布兰特伦夫人是全球皆知的“老环保”,对廖晓义的提议欣然同意。整个采访过程圆满完成,为《地球的女儿》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布兰特伦夫人中国之行只会见了四个人,廖晓义是惟一的民间人士。
1996年4月22日,对廖晓义来说,是最难忘的一天。由她担任制片人和总编导的电视专栏《环保时刻》终于在中央电视台第七套节目定期播出了。首播那天,原国家环保局局长曲格平先生与她一起主持。廖晓义以这一档每周一期的栏目做为自己的讲台,向数以亿计的观众宣传再循环、再利用的环保观念。《环保时刻》作为中国大陆唯一由民间环保组织创办的电视专栏,受到遍及全中国的观众群的喜爱。
2001年,廖晓义在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又开播了《绿色空间》,栏目在关注生灵,保护环境,持续发展,创造和谐的栏目定位引导下,用敏锐眼光捕捉自然界各种生命之间的相互关系,用清醒的头脑去判断我们身边所发生的与资源和环境相关事件。在表现自然界的美好画面的同时,也展示本不该出现的地球创伤的景象。
2003年开始,廖晓义又开始着手拍摄反映生态文明、乡村建设的电视专题片《天知道》,提出了令西方震惊的“乐和”理论,包含着独特的中式环保理念。
2000年6月14日,挪威首都奥斯陆著名的皇家学院。
一条猩红的地毯通向最辉煌的颁奖圣坛,伫立在金色大厅的挪威皇室、政府部长、国际知名人士200余人,企盼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苏菲奖基金会主席艾琳・昂女士宣布:将欧洲拥有“诺贝尔环境奖”之誉的“苏菲环境大奖”和10万美元授予来自北京“地球村”的廖晓义。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自“苏菲环境大奖”颁发以来,廖晓义是获此殊荣的惟一中国女性。
艾琳・昂女士高度赞扬廖晓义永远不知疲倦地推动中国公众参与环保运动,并卓有成效地提高了中国公众的环保意识,主张加强污染控制和资源管理,倡导绿色生活,并为之做了大量工作。艾琳・昂女士引用印度甘地的名言“绝不能低估个人改造世界的力量”,作为对廖晓义守望理想主义的最大褒奖。
翌日,在历届“诺贝尔和平奖”获奖者发表演说的讲坛上,廖晓义操着流利英语为挪威政界名流作了一个多小时的学术演讲,之后用中文唱了她亲自作词的《地球日之歌》。歌中唱道:“当我们来到这世界上,地球母亲把我们抚养,我们吸吮着母亲的乳汁,却常常把母亲遗忘。今天我们已经醒悟,地球母亲就不再悲伤。只要每个人从现在做起就有拯救地球的力量……”
(本文摘自《中国故事――关于中国梦的十个样本》,中信出版社2009年1月第一版,定价:.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