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以物观物,连以他人观物,都已难如登天。以他人观物,需要极大的包容;而以物观物,除了更大的包容心之外,还需要超越平常心的自然心。
库珀的视角和模拟猫眼成像
小时候听说鹅眼看人小,牛眼看人大,所以鹅比人小却凶恶,牛比人大却温顺。至今未知究竟,恰好看到两则跟动物眼中世界相关的新闻,可以议论议论。美国有一只名叫库珀的公猫不仅开设了博客“猫咪摄影家”(http://cooper-catphotographer.blogspot.com/),而且成功举办了摄影展,其作品风格与人迥异,深得摄影三昧,俨然大师。据评论者称,其作品以印象派居多,偶有现实主义,光影斑驳流离,框架纵横捭阖。这不是在讲童话,时常有天才动物,还记得画抽象画的日本猩猩A鄄suka和泰国大象们也曾举办过画展,大象中帕亚甚至能惟妙惟肖地画出自己的肖像,以至于专家不得不出来解释,说大象可能记住了自己看到过的某些场景而机械地记录下来,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与动物画家们略有不同,猫咪库珀的一举成名应该感谢当代的高科技及其主人的创意。主人在猫脖子下挂了一个袖珍数码相机,并用程序设置每2分钟按一次快门,这样,库珀就能自由自在地在院子、花园以及附近的公园中拍到种种风景。
人类摄影师创造不出猫的视角,这还好说,更重要的是,那种自然的氛围,对于人,完全可遇不可求。也许这就是偷拍的极致吧。曾经有过科学家把摄像机挂在大象脖子上拍过一集精彩的动物世界,猫咪太小,可挂不了那么专业的装置。所以有趣的是,几年前就有一家德国的宠物用品专卖店Mr-Lee-Catcam为推广其宠物用GPS和相机,在网站上发布了很多猫咪拍出的光怪陆离的照片,MrLee本是库珀的前辈,也是只美国短毛猫,可惜成了商人而非艺术家,那个美国人说不定就购买了他们家的产品呢。究竟做探险家、商人还是艺术家,看来只是人的选择,而非动物的自我意志。摄影只能代表动物的视角,而非动物眼中的世界,最近国外一家网站webecoist.com推出了一篇科普文章,用图文描述了最新动物视觉机制研究成果。蛇能够用红外感知,猫狗等有夜视能力,昆虫有复眼,这些我们大概了解;而鸟可以看到更多的颜色,马视野正面有一道缺失,猫几乎是色盲,等等,这些却可以增广见闻。这些图景应该是综合考虑了动物眼睛的形状、位置和功能,并结合感光锥形细胞数量和分布,用计算机模拟出来的结果。
按说动物视觉机制研究尚未深入到神经和意识层面,因此,可以认为,这些图片只是在设想,倘使人类拥有这样的眼睛,那么,世界便是如此。不过,从动物的视角到动物眼睛的生物功能,已是一大进步了。而人是否有一天能真正感觉到动物的世界呢?文人墨客对此有着深深的憧憬。庄子以“子非我”驳“子非鱼”虽然诡辩之道,但此中有真意;稼轩词“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依稀有天人同感之叹;王国维“无我之境”,强调以物观物,物我两忘,举的例子有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这样的思考可以列举出很多,有人在主观、客观之外,列出中观一词,以描述那种恍兮惚兮、化为蝴蝶的哲思。然而,先不论以物观物,连以他人观物,都已难如登天。以他人观物,需要极大的包容;而以物观物,除了更大的包容心之外,还需要超越平常心的自然心。
传说佛印和苏轼曾有过一次口舌交锋,苏轼说看佛印似乎看见一团狗屎,而佛印回应说看苏轼却是看见一尊佛,而苏小妹告诉得意的哥哥,见心成性,心中有佛,眼中也有佛,可见苏轼心中只有狗屎。但按“每下愈况”至于“道在屎溺中”的说法,也许狗屎更亲近自然,所以苏轼未必输了这一仗。纯粹肉身性地去体验猫的视角与视觉,从科技上看有其可行性,我们甚至可以想像猫的味觉和触觉,回归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可惜连猫都只能嚼工业饼干的今天,人没能做到以物观物,很多动物倒都先做到了以人观人。在人的世界里,动物越发客体化,而在动物的世界里,人却逐渐介乎主客之间,他们不得不融入人的生活,不管用何种视角和视觉来判断,都随时做好了亲近或是逃避的准备。希望,动物界的哲学家比人更容易达到“人猫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