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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与告密

2009-04-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培元 我有话说
近来,所谓“坐探”、“卧底”的故实,在坊间一经发露,天下于是乎哗然。

文人学士及网民议论蜂起,浏览种种学识不凡的七嘴八舌的文字和言论,就好像目睹了其人愤然、勃然、超然、漠然、昏然和俨然的可掬之状,不知怎么一来,不禁又想起了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的鲁迅。

或有论者以为,面对险狠

惨苦,聂绀弩能够淡然处之,是其大度豁达之处,而他30年代曾经追随的鲁迅,就没有这么超凡脱俗喽。你说他用笔尖刻、说话不留情面也好,你说他悲苦愤激、偏激也罢,偏不遵命、偏不磕头、偏要在庄严高尚的假面上拨它一拨的鲁迅,与正人君子和绅士们的结怨,正是缘此而来。

鲁迅说过,“我一生中,给我最大的损害的并非书贾,并非兵匪,更不是旗帜鲜明的小人:乃是所谓‘流言’。”

“流言”的制造者,先有《现代评论》的正人君子陈西滢,后有新月社的批评家梁实秋。前者在女师大风潮中,发表吞吐曲折的《闲话》,说鲁迅“暗中鼓动学潮”;后者于“希望别人以文字得祸”的《答鲁迅先生》里,极巧妙地指示着,凡主张“文学有阶级性”的人,都是在做“拥护苏联”,或“去领卢布”的勾当。鲁迅斥陈某为“自在黑幕中,偏说不知道;替暴君奔走,却以局外人自居;满肚子怀着鬼胎,而装出公允的笑脸;有谁明说出自己所观察的是非来,他便用了‘流言’来作不负责任的武器”。指梁文是“给主子嗅出匪类(‘学匪’)”的“一种‘批评’”,是叭儿狗的行径,是比刽子手更下贱的“职业”。

使用“流言”的卑劣手段,“含血喷人”,在鲁迅看来,乃是“祖传的老谱”,“中国士君子的常经”。宋末即有所谓“通虏”,清初又有所谓“通海”;民国前先是说“康党”,后是说“革党”,民二以后是说“乱党”;再晚就是“共党”,乃至“学棍”、“学匪”了。里面皆“含着杀机”,因为这些名目、这些诨号中,是“藏着可死之道”的。

在北洋政府打压学生运动,监控教员言动的关口,陈西滢的《致志摩》中所谓“鲁迅,即教育部佥事周树人”,即使算不得“告密”,也可说是居心叵测的“揭秘”了吧。更歹毒下作的是,有人径去官里告密,亦即鲁迅在《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里说的,“以人血染红顶子”。在他的小说名作《药》中,向官府告发了夏瑜的,不就是他的伯父夏三爷吗?告密者领回了二十五两赏银,侄儿却被砍了脑袋。

1934年2月,鲁迅应日本改造社之约,写了三则短评《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3月发表于《改造》月刊时,改题为《火,王道,监狱》。邵洵美、章克标编辑的《人言》杂志第一卷第三期(1934.3.3.),译载了其中的一则,题为《谈监狱》,不厌其烦地又是加“译者附白”,又是加“译者识”,最阴险的是在最后的“编者注”中称,鲁迅的文章“最近是在查禁之列”,“此文译自日文,当可逃避军事裁判。但我们刊登此稿目的,与其说为了文章本身精美或其议论透彻;不如说举一个被本国迫逐而托庇于外人威权之下的论调的例子”,还说此文“意气多于议论,捏造多于实证”。鲁迅一针见血地点明,这是“以军事裁判暗示当局”,在“极高的手笔”中,藏有“甚深的杀机”。

曾有人替看文字不用视觉、专靠嗅觉的叭儿们辩护,说既然是想告密,为什么要出之以“公开的形式”?鲁迅这样回答他:“因为要告得像个‘文学家’的缘故呀”,要不然,他就得下野,排进“探坛”里去了。

鲁迅深受其害的这种事,此外自然还有多多,诸如“王平陵告发于前,周木斋揭露于后”,即曝露“何家干就是鲁迅的笔名”之类,那不过是从陈西滢那里学来的一点伎俩罢了,也便无须一一细说了吧。

1936年10月,鲁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表了《半夏小集》一文,其中有云:

A:B,我们当你是一个可靠的好人,所以几种关于革命的事情,都没有瞒了你。你怎么竟向敌人告密去了?

B:岂有此理!怎么是告密!我说出来,是因为他们问了我呀。

A:你不能推说不知道吗?

B:什么话!我一生没有说过谎,我不是这种靠不住的人!

仅仅是短短的这么一段对话,便把此流人物的抵赖、狡辩、无耻、无赖的丑恶嘴脸,赤裸裸地活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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