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罕・帕慕克已经成为土耳其文学的代言人和文化巡回大使。这是2008年5月,他漫步于北京大学校园。
摄影:康慨
《伊斯坦布尔杂种》的作者艾丽芙・沙法克在海外得到了广泛认同。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30年前,如果你走入世界任何地方的书店,能够找到的土耳其文学作品皆屈指可数。那时,只有寥寥几位土耳其经典作家被翻译成其他语言:纳泽姆・希克马特(Nazim Hikmet)、亚沙尔・凯末尔(Yasar Kemal)、阿齐兹・内欣(Aziz Nesin)和奥尔罕・凯末尔(Orhan Kemal)。他们就如同中国的曹雪芹和鲁迅,承担着向世界展示本国文学的重任,但其作品现代性的缺失,让外国读者很难从中看到当代的、真实的土耳其。
在很多时候,要让世界了解你的国家、你的人民,文学作品都是最便捷的载体,比任何宣传更为有效。然而,西方出版商经年累月,仍然以东方主义的视角看待土耳其文学。这也就是说,外界只有好奇和赏玩之心,而难以或不愿与作品中的人物命运产生共鸣。土耳其也找不到有效的办法,将经典作品和当代文学一起介绍给世界,被译成外语的土耳其小说和诗集,大约只有屈屈100种。
然而近几年,这一局面大为改观。整个世界对土耳其文学的兴趣有了极大增长,尤其是2006年奥尔罕・帕慕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及2008年土耳其受邀成为法兰克福书展主宾国之后。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土耳其的《星期日时代报》(Sunday's Zaman)6月7日刊出长文,以评述加作家、翻译家和出版商访谈的形式,分析这一变化背后的动因。
国家资助外译
文章说,土耳其自身拥有融入世界的动力。该国近年来积极谋求加入欧盟,以及伊斯坦布尔被选为2010年欧洲文化之都,既增加了外界对它的兴趣,也大大提振了该国文艺界面向世界的信心。土耳其文化、艺术和文学推介会(TEDA)的创立,更起到关键作用。该会隶属于土耳其文化和旅游部,自2005年以来,已促成了近600种本国出版物之不同外语语种的翻译与出版,令全世界读者有机会阅读约150位土耳其作家的作品。过去四年,在该项目资助下的外译作品数,就高达土耳其历史上全部外译图书的六倍!
TEDA包括一个翻译资助计划,用以在英、美、德等发达国家开展本国作品的翻译。外国出版商欲翻译土耳其图书者,可向TEDA提出申请,领取补助,用于支付翻译稿酬和版权费用。图书出版后,出版商须每隔六个月向TEDA报告该书的销售数字。
帕慕克本人就是该项目的受益者。此外,还有大量有才华但不为人知的土耳其作家因此走向世界,如艾丽芙・沙法克(ElifSafak)、艾费尔・通奇(Ayfer Tunc)、艾谢・库林(Ayse Kulin)、穆拉特罕・蒙甘(Murathan Mungan)、佩里罕・马登(Perihan Magden)、多安・赫兹兰(Dogan Hizlan)、希勒米・亚武兹(Hilmi Yavuz)等。畅销小说家哈马迪・坦珀纳尔(Hamdi Tanpinar)的作品则被译成了18种外语。不仅如此,在TEDA的帮助下,许多土耳其当代诗人的诗集也得以在世界多国出版。
需要指出的是,TEDA并不介入出版,也不主动找人翻译,再将译好的书稿塞给外国出版商,而是由外国出版商自主选书,认定有市场前景后,再来向TEDA要钱。
国家宽容作家
与此同时,世界注意到了土耳其在现代化进程中所表现出的宽容与进步。比起诺贝尔奖、主宾国和TEDA的翻译津贴,这种环境无疑才是该国文学欣欣向荣并成功走向世界的根本原因所在。
所有的作家、所有的创造者都是国民的宝贝,哪怕是那些不讨人喜欢的作家,对他们的宽容终会得到回报。
土耳其同样是一个受到自身强大传统制约的国家,宗法的、专制的文化与极端民族主义势力十分强大,土耳其作家尽管也受到这样那样的限制,但是一切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去年10月,在法兰克福书展开幕当天的演讲中,帕慕克当着台下土耳其总统阿卜杜拉・居尔的面,再度为本国作家一个世纪来的悲剧命运鸣冤叫屈。他说,这是“禁书与焚书的一百年,将作家下狱、杀害、定为叛国者、流放,以及不断在媒体上污损他们的一百年”,这种种做法,已使土耳其文学日益贫弱。虽然肯定了本国近年来的进步,但他警告听众:“国家惩罚作家及其著作的习惯依然非常活跃。”
帕慕克走下讲台后,居尔总统继续与他执手言欢。而书展开幕前夕,土耳其文化和旅游部长埃尔图鲁尔・居纳伊对《星期日时代报》表示:“我们的多种特色与多元文化完全不该遭到破坏。让我们(到法兰克福)去展示民主如何在土耳其得到了制度化的保证,思想自由的氛围又是如何在这里落地生根。”
土耳其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这一点。
作为TEDA项目的一部分,来自世界各地的翻译家和出版商日前在伊斯坦布尔的博斯普鲁斯大学(Bogazici Universitesi)召开了第二届土耳其文学国际讨论会。在会上,25个国家的约50位出版商一致认为:“近年来,土耳其图书已经在世界上获得了广泛承认。”
不过,土耳其女作家艾谢・库林对目前的情况仍不满足。“我们向外推介土耳其文学的行动太晚了。”她说。
俄罗斯翻译家、帕慕克的俄语译者阿波利娜丽娅・阿夫鲁蒂娜(Apollinaria Avrutina)说,帕慕克在俄国非常受欢迎,诺贝尔奖为他赢得许多关注,但俄国知识分子并不是因为帕慕克得奖才读他的。俄国读者读着托尔斯泰、普希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长大,因此对文学作品十分挑剔,会天然排斥那些“没有血肉”的书。但俄国人从帕慕克的小说中找到了共鸣。
我们近年来较多关注印度(或印度裔)作家的集体崛起,但同时又似乎将他们与英语这种世界性语言的天然亲近作为理由或借口。但土耳其的成功经验告诉我们,英语并不是一国文学走向世界的要素――土耳其几乎没有用英语写作的知名作家。相反,你要有一个像帕慕克那样的活着的旗手,要有一个法兰克福书展那样的平台,要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国家资助计划。当然,还要有好的作品,这需要作家和国家共同努力。作家要上进,国家要宽容。
(注:因印刷字符集问题,文中部分土文字母,如不发音的g和无头的i,均改为相近的拉丁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