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典或统计数字中的词是死的,活着的词又常常跟我们擦肩而过。英语百万词的长征到达了终点,而这似乎又只是个起点。人心越来越囿于一个狭隘的圈子,面对信息爆炸下庞大的意义碎片,有缘之词是我们惟一的选择。
没有保管员的词的仓库
GLM,全球语言监察(The Global Language Monitor)机构从4月份开始预热第100万个英语单词的诞生,到6月10日正式宣布该词为“Web2.0”,犹如选秀一般,Web2.0挤掉了JaiHo(胜利的欢呼声)、N00b(菜鸟)、Slumdog(slum意为贫民窟)和Cloud Computing(云计算)等胜出,JaiHo和Slumdog都源自81届奥斯卡奖得主“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N00b源自游戏社区,而Web2.0和Cloud Computing则都是正经的网络领域的科技术语。候选词表中值得注意的还有:Carbon Neutral(碳中立)、Greenwashing(洗绿),来自环保领域;Shovel Ready(shovel意为铲子,有人译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cessionista(整词仿fashionista,时尚达人,recession,意为衰退,似乎可译为衰退达人)和Zombie Banks(僵尸银行)来自Financial Tsunami(金融风暴);来自新的生活方式的词有,Defriend(网络断交)、Sexting(短“性”骚扰)、Slow Food(慢餐)。还有两个词不好分类,Octomom(八胞胎妈妈)和Chengguan(城管)。不管怎么说,每个词背后都跟着一长串故事,据GLM申明,他们监察着5000多家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只有复现率和引用率达到一定程度才可能被统计为新词,大量的复现和引用自然意味着不同语境下的多重阐释。
词化(lexicalization)是一种经典的语言学理论,人所见的只有具体事物,每个人都能对之进行不可能完整的描写,词化是人们对事物命名的过程,经过命名,词便凝固成为语言系统中的稳定单位,完整而不可分割地记录下人类所注重的某段历史或记忆。譬如“五四运动”这个词,代表着一个宏大的历史场景,假设没有这个词,这个场景只能是零散的孤立的片段;而有了这个词,它就成为了一种得以延续的精神。词化既是一种标注,同时也是一种发现,用一个简单的清晰的形式来凝固一个复杂的含混的概念,体现了一种人类的智慧。GLM并非官方机构,其CEO和首席词汇分析师帕亚克亦非语言学家,因为这次活动炒作得非常成功,引起了很多语言学家的不满与杯葛。有位教授讽刺道,“这就像一个人站在路边数过往的车辆,数到第100万辆时,就宣布这是世界上第100万辆车。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其他语言学家的观点大概是,什么是词本身就存在争议,不可能对不确定的对象进行计数。这些批评还算中肯,帕亚克也承认,地球上已命名的真菌就有60多万种,算上专业词汇的话,英语早已突破百万词汇。但他同时指出,策划这次活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庆祝英语的全球化与多元化,百万级的词汇量意味着英语是惟一的开放的全球语言。
在GLM的数学模型中,每98分钟便产生一个新词,这可以称之为信息时代的命名狂欢。类似Octomom的词可能会昙花一现,记录着一个不可复制的生育奇迹,可惜不是一胞九胎,否则汉语里倒是可借用“龙生九子”的成语称呼其为“龙母”。新版牛津词典收词60多万;莎士比亚剧作词汇量是3万,他新创了将近2000个词;圣经的词汇量大概是1.5万;而只需要基本交际的话,人们可以用不到1000个词安度一生。数字能说明一切,数字也毫无意义。Slumdog据说引发了印度人的抗议,也被词典学家们列入政治不正确的词汇范畴,而在中英文化对比中,最常举的例子就是dog一词,说在西方文化里,dog含有褒义,这次的事故不知道属于文化冲突,还是文化渗透,如按topdog(优胜者)、luckydog(幸运儿)的惯例来理解,Slumdog大有贫贱不能移之意。每个词都值得推敲一番,Financial Tsunami为什么要选个日语词,内中一定大有玄机。对个体而言,跟我们有缘的词其实少得可怜,即使在某个交际过程中我们领会了一个新词的含义,但它绝非我们的朋友,顶多是个陌路人而已。
这次活动顺道还产生了两个新词,Million Word March和MillionWordWord。英语的国际地位跟词汇量没有关系,人们可以用1万种声音来表达胜利的喜悦,JaiHo其实跟英语无关。同样,Web2.0被称之为MillionWordWord,那IE8、变形金刚2自然就可以登堂入室。我们从不担心词汇的膨胀,我们惟一悲哀的是人心的狭隘,哪里寻得到如许庞大的存储空间。词典或统计数字中的词是死的,活着的词又常常跟我们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