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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一旦打开

2009-07-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赵瑜 我有话说

《打开的疼痛》,江少宾著,作家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22.00元

我看到了江少宾被家乡的灰尘和泥泞包围的样子。那是在乡下长大的城里人共同的个人史,仿佛那乡村路口是个情景独特的电影院,按照时间地点

的不同分场次放映。

对于一个从乡村突围进入城市的人来说,乡村是一个打开的伤口,除了灰尘,就是疾病。因为贫穷而衍生出的疼痛,像伤口处固执不肯结痂的血迹,有着让人难以呼吸的腥气。

江少宾的文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收入在这本《打开的疼痛》里的这篇《在温暖的走廊里相互对抗》。他的母亲患了尿毒症,疾病用疼痛的方式来考验人世间的一切,包括写作者对生命的认识。我相信,只有面对疼痛的亲人,我们才会体味到血流的河流里暗涌过来的黑,那颜色除了暗淡还是暗淡,宽慰是无用的。在文字里,江少宾小心翼翼地面对医生,关门的声音大了,必须要返回来道歉。因为那医生掌握着母亲的性命。仿佛让医生内心愉悦就是对母亲疼痛的缓解。

在这篇文字里,江少宾像热爱画自画像的画家,他用斑驳的记忆打开疾病的模样,把疼痛绑在一块石头上,投入阅读者内心的湖里,泛起一片又一片涟漪。

《时间段落》是发表在《天涯》“散文新锐榜”的一组散文,这也是我读到的江少宾的第二篇文字。旧书店的段落更像是一个安静的小说,简约而又温暖。江少宾在时间段落里找到了四个地点:旧书店、旧宿舍、家乡和筒子楼。每一个地点都隐藏着一张面孔,那是时间在记忆里绘出的图案。江少宾的文字安静、简洁,像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扇门一样,他像个练习日久的解说员一样,并不急着介绍最为核心的秘密。他不喜欢用鲜艳的词语描述自己的过去,和多数写作者(包括我)喜欢修饰自己的过去不同,他从不虚构自己的个人史。在打开个人庸常的个人史时,他冷静如面对他人。时间是失落在一间旧书店里的一个尚未猜破的谜语,时间是旧宿舍里遇到一些琐碎的人生,时间还是故乡青梅竹马的女孩被沧桑和泥泞打磨成让人失落的梦……

《时间段落》比起语言华丽的其他写作者,并不算优美,但却动人,因为江少宾在这篇文字里,用安静的笔打开了时间刻在我们每一个人内心里的伤口。一旦,我们的伤口打开,那么,和鲜血一样湿热而疼痛的记忆会潮水般涌来。

《打开的疼痛》是一个充满暗喻的标题。这大概是这篇文章被江少宾选为图书名字的原因。《打开的疼痛》里,江少宾重墨回忆了妹妹在一个大雨夜里出生的过程,隐约在事件之外的江少宾被母亲的叫声惊醒,这种和疼痛有关的记忆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一个生命的开始,必然伴随着母亲的疼痛。然而,一个生命的死亡呢,又必然会打开另外一些生命的疼痛。这其中,包括患了重病的母亲,乡村的肾,母亲的肾,那是打开后便无法停止的一种疼痛。

“两具新生的棺木,指向两个人的死亡。大的,指向我的父亲;小的,指向我的亲娘。我已经大致目测过了,它们的长度都足以容纳我的双亲……”

当江少宾在家乡的院子里,在灿烂的烟火下看到父母亲提前做好的《圆材》时,一下子被棺木里存放的疼痛击中:“我忽然不知道,在父亲和娘都躺进那两具提前打造好的棺木之后,巢山的亲人就都不在了,那么,身后的这座小村,究竟还能不能算是我的故乡……”

是啊,疼痛一旦打开,便无法停止。我看完江少宾的这册《打开的疼痛》,开始想念我的母亲,我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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